還在思量之時人已到了面前,倒唬得自己進退兩難。
“哈哈哈,你看你家小姐,何時對我行過禮了?”
韓凜顯然看出了采薇的窘迫。
“你啊,就有樣學樣,跟着她瘋便是了!”
“喲,聽兄長這話裡的意思,是想挑理兒呢?”陳子舟亦是不饒人,上趕着找韓凜鬥嘴。
以此寬着他那顆,猶懷感謝與愧疚的心。
“豈敢!豈敢!”韓凜趕忙執手,行禮認錯道。
“我這不是在誇義妹,不拘小節,大有文人雅士之風嗎?”說完,還嘿嘿笑了兩聲。
陳子舟頗為狐疑地盯着對方,總怕他在言語間耍什麼花招。
或許是看穿了女孩兒得顧忌,又或許是見她眉毛再擰,就真要擠出個核桃了。
韓凜趕快轉移話題道:“來來來,看畫看畫!”
采薇一聽,也從旁邊幫腔道:“對啊,小姐,還是先讓陛下看畫吧!”
邊說,還邊忍不住誇自己幾句。
“陛下您看,我這技藝是不是比您離宮前,進益多啦?”
順着采薇的笑顔,韓凜将目光轉移到了畫上。
原來是一幅《曲池風荷圖》。
隻見上頭花若傘蓋、葉似蒲扇,肥美如蛙的鯉魚遊弋其間。
驚起的波紋,都足夠彈一整套《卸甲》了。
看着默不作聲的帝王,采薇有些着急了。
急急催促起來:“陛下怎麼也跟小姐一樣,都不說話啊?”
勉強穩了穩心神的韓凜,換上副認真口吻。
以手托腮道:“詩中曾有雲,鯉魚吹長風,曲池芙蓉老。我看呐,還是他們見識太淺薄,遠沒我們采薇有妙思!瞧瞧,這鯉魚食飼多,花豐葉更闊的境界,哪個吃不飽飯的酸文人能做到?”
銀鈴般的笑聲,從陳子舟嘴裡源源不斷地摔下來。
她一面拍着采薇肩膀,一面擦着臉上樂出的淚珠。
“極好極好!兄長這幾句點評,真是字字珠玑,小妹甘拜下風!”
采薇用手托着自家小姐搖晃的身子,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以她現有的詩詞功底,當然不足以參透韓凜的點評,卻總隐隐覺着哪裡不對。
整張臉在笑與不笑之間,皺成了一團苦瓜。
“采薇,作畫亦是描心。”陳子舟看着她嚴肅的樣子,立馬收斂起笑容。
緩緩點撥道,“你看到的是什麼樣子,想到的是什麼樣子,畫出來就會是什麼樣子。世上之畫,本無好壞之分,畫随心動,心随意動,總會有人願意欣賞。”
“嗯,子舟說得有理!”韓凜跟着點頭。
“心懷赤誠、坦蕩率直,比任何畫法技巧都更能打動人心!在這一點上,采薇,你做得很好!”
聽到兩人齊齊誇贊自己,采薇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臉上像挂了兩大串,又圓又紅的山楂。
一笑都晃悠悠的。
“你啊,真是個傻丫頭!”陳子舟看着兀自沉浸的采薇,笑得愈發癡傻。
忙上前戳戳她的臉蛋兒,強行扭轉了話題。
“這裡我來收拾,你去房裡沖上碗青橘姜蜜,也請陛下嘗嘗咱們的手藝!”
“哦,好!”到這兒才算六神歸位的采薇,對着陳子舟拉開個笑臉。
“我這就去!這幅畫,小姐可得幫我保管好哦!”
沒等瞧見陳子舟點頭,自顧自說完的采薇就沖進了小夥房。
韓凜一面瞅着她們兩人笑,一面幫着子舟收拾起石桌上的畫具。
整個場面,看上去其樂融融。
全無男女之愛,唯有兄妹之情。
在将采薇的“大作”交到韓凜手上,讓其幫忙運進書房後。
陳子舟笑嘻嘻道:“兄長方才一番點評,看得出完全不輸行家裡手!正巧,小妹這裡也有拙作一幅,不知兄長肯不肯賞光呢?”
韓凜一手抓着采薇的畫,一手拿着大大小小七八隻筆。
臉上的笑,既無奈又好奇。
“能得陳先生相邀觀畫,是在下的榮幸,哪敢擔得起一句賞光?”
“唔,真沒意思!”托起畫具的陳子舟,嘴巴往前一嘟。
埋怨道:“怎麼這麼久了,我還是說不過你?”
望着女孩兒轉身後,雄赳赳、氣昂昂的背影,韓凜笑得更厲害了。
同時也在思索着,自己這張嘴,真有那麼不饒人嗎?
嗯……或許是吧?
否則怎麼無論秦川還是子舟,都抱怨說赢不了自己呢?
不過,這也沒辦法!
金讓人、銀讓人,嘴皮上的功夫可沒法子讓人。
要怪,就怪他們修為尚淺吧!
韓凜想着,歪頭咧嘴一笑,連房檐上的鳥兒都差點看呆了。
多少斂了斂神色後,跟随着子舟的腳步聲,韓凜進入到書房之内。
而這間書房,不管他曾來過多少次,每回踏入還是會在心中,升起相同地感慨——
太空了、太亮了!
什麼都大大方方、敞敞亮亮。
全然不似女兒家的書房。
毫無閨閣之氣不說,就連男子的豪氣也沒有。
簡直自成一派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