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軍一路飛馳,像是根本感覺不到疲倦那樣。
秦川的心情,倒是沒那麼急切。
隻是目标明确地知道,入夜前一定要趕到老鴉口。
才能找到第一處落腳點。
老鴉口,是中州軍隊向北進發的必經之路。
有多年前建好的簡易營房,可供北上執行任務的軍人,在此地稍作休整。
何況,提前出發的馮初九一隊,已經在那兒安排好了糧草與守衛。
隻等剩餘人員踏着他們的足迹,在朔楊相見了。
路上的景色重複而單調。
大片大片的青綠色和土黃色略過眼前,辨認不出任何形狀和名稱。
破軍一馬當先跑在前面,與後頭的大部隊拉開了有幾丈遠。
這讓秦川得以暫時脫離,那些奔踏與呼喝之聲,專心去聆聽内心的聲音。
可當他來來回回巡視過幾遍後,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此時什麼都沒想。
這種感覺很趨近于,古代聖賢所推崇的那種“物我兩忘”。
多好笑啊!
一個将軍在領兵出征的途中,竟無意間闖入了,某種逍遙秘境。
帶着一臉風塵仆仆,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心,虛懸于蒼茫空無之中,祥和而安甯。
秦川并沒有去深究,這種情況的來曆。
而是繼續往前奔着,一直跑到日薄西山。
他們的到達,比預想中早了不少。
飛騎營裡,每個人的精神都高度亢奮,完全察覺不出趕路的疲憊之意。
愛說話的幾個,與馮初九隊的留守成員,熱情打着招呼。
“總算等到你們啦!差不多得有十天了吧?”
“可不是嘛!我們也一直惦記着你們呐!怎麼樣,這幾天還順利吧?”
“嗐,有什麼順利不順利的!将軍讓咱們安排好、守衛好,咱們兄弟聽命就是了!”
“哈哈哈哈……說得有理!”
衆人在七嘴八舌的交談聲裡,安頓好了各自的馬匹。
往食槽裡添上草料,接着才是騰出手來,啃自己的幹糧和往水囊裡加水。
等做完這一切再看時,天上月亮早就悄悄,溜到更高的位置上。
而夜風,也像十分困倦似的,似有似無地吹着。
秦川交代了孔毅和趙直幾句,讓大家夥盡早休息。
便回了靠牆根處的小屋裡。
外面,是衆人陸續回營房的聲響。
九百多種嗓音、九百多種步伐。
像是一瞬間全都止住似的,立馬就靜了下來。
笑着搖搖頭,簡單用手巾擦了下臉和脖子,秦川躺到床上。
除了必要的火把外,營房上下皆沒有點燈。
要不是身子底下的木闆,實在硬得出奇。
秦川還真要在這片星辰與火焰交相輝映的景色裡,萌生出一種,“滿船清夢壓星河”的輕松暢快。
他把手臂交叉着墊在腦後,使勁兒閉起眼睛。
盡量放空自己,以方便進入夢鄉。
可饒是如此努力,今夜的他也注定睡意全無。
随着“哎呦”一聲,秦川翻身從床上坐起。
力氣之大,連床闆都跟着“吱扭”了兩下,像是某種回應。
他覺得自己,真真是有意思極了!
一路風馳電掣時,内心平靜如打坐。
可一躺到床上,反而心緒翻滾。
如一鍋開水,等着要下餃子似的。
秦川重新穿好鞋子,下地将韓凜送他的那個木箱,抱到床上。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線,緩緩打開箱子。
從裡面,拿出了那套嶄新的戰袍。
手,一寸一寸撫摸過去……
哪怕這時屋裡的光亮,僅夠看清甲胄輪廓。
秦川也癡迷地盯住不放。
眼神裡,流轉出陶醉的波浪。
制作這套戎裝所需的工藝,與以前那些有很大不同。
淡金色魚鱗甲又細又密,卻出乎意料得輕便。
掂在手裡的分量,隻有普通铠甲的一半。
用來連接與縫制的皮革,被染成了雀頭青的顔色。
是一種帶着灰調的、深沉的藍。
這在戰袍制作中非常罕見,至少秦川從來沒見過。
身後的披風裡,應該是加入了某些特殊材料。
讓通體烏色的它,在光線下有着銀月色反光。
摸起來,是些微的顆粒質感。
秦川又一次笑了出來。
他都記不清是第幾次,看見這身裝束時笑了。
“這樣的配色啊——”
他将戰袍鋪開擺在床榻一側,自己重新躺回床上。
“也就隻有他,想得出來喽!”
然後随手,将那把一并擱在箱中的——
自己曾用來威脅韓凜,又被其收走的匕首,塞進了枕下。
這一番折騰下來,讓秦川有了種枕戈待旦的錯覺。
不由更添幾分笑痕。
而睡意,也借着這個由頭,不知不覺間攀上了他的身體……
半明半昧、半睡半醒間,秦川再度見到了韓凜。
這一次,他沒有任何遲疑地,就沖過去緊緊抱住了對方!
力道大得,甚至能聽見骨頭被揉碎的聲響。
接着,他們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