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路笑着扣上棋奁的蓋子,回屋倒茶去了。
秦淮跟在他身後,留下桌上那盤,無論怎麼走都是平局的棋,沐浴着皎潔的月光……
當新日的太陽緩緩升起,透過窗戶照到右副使側臉上時,他清楚聽到了隔壁房間傳來的響動。
“哈哈哈,正使這兩天住得還習慣嗎?本王現在才能抽身前來相陪,實在是失禮!還請正使莫要見怪!”
一個明顯積了些年歲的渾厚聲音,自樓下哈哈笑着登了上來。
響亮粗犷的,沒有哪雙耳朵能夠忽略。
右副使感覺到,與自己相鄰的左邊房間處,門一下就被打開了,甚至都沒來得及“吱呀”一聲。
接着,是正使那文绉绉的别扭話,裹在一團笑裡,讓他不由得作嘔。
“豈敢豈敢,勞動穆王大駕光臨,在下榮幸之至!”
“呸,真沒見過這麼窩囊的人,簡直給王上丢臉!”
右副使啐了一口,眼神死死盯住左側牆面,像一把紮進好幾寸的刀。
随着門扉關閉,隔壁的談話聲已經聽不到了,隻有時不時爆發的笑聲還能傳過來。
右副使拔出腰間的彎刀,一下一下在桌腿上劃拉着,心裡滿是對正使的不屑與厭惡。
等門被再次打開時,他已經在心裡,把正使祖上又罵了一個遍。
這次的響動明顯雜亂起來,笑聲不絕于耳,腳步聲也重得不像話。
聽話裡話外的意思,好像是穆王已叫人在府裡擺下大宴。
又請了京城裡最有名的戲班伺候,專為款待正使的遠道而來。
“中州這幫狗雜種——”
右副使把刀釘在桌面上,發狠的聲音根本不避諱任何人。
當然,正使和穆王早就下得樓去,也沒什麼人可避了。
“就會巴結!以為他官兒大?說話有用?想好好伺候着得些好處?哼,也不睜開他們那雙狗眼好好看看,誰才是元胥王上跟前真正得臉的人!”
他罵得口沫橫飛,拿陽光一打都快要冒出彩虹。
又過了多久呢?
估計是一個時辰吧。
右副使的恨意随着疲倦逐漸下降,取而代之的則是深深得嫉妒。
無論他再怎麼瞧不上那個正使,可官大一級壓死人的道理,還是明白的。
大一級有大一級的好處,大一級有大一級的待遇!
他是真想見見穆王府的樣子,聽聽京城裡最出名的戲班兒。
還有那些與北夷女人不一樣的美人兒,說話嬌滴滴的,好似能擰出水來。
“喲,副使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發呆?”
一把爽快伶俐的聲音出現在近前,唬得右副使一個激靈,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沒好氣地瞥向來人,張嘴就想罵娘。
可還沒等話從喉嚨裡蹦出來,就看清了那身衣服和那張臉,趕緊把那些話生生咽了回去。
年輕俊朗的齊王手裡搖着折扇,滿面春風地看着床邊上的副使。
也不等人讓座,就一屁股落在了床榻附近的圓凳上,翹起條腿,樂道:
“這春光如許的,貴使卻把自己個兒鎖在屋子裡,當真辜負啊!”
右副使盯着齊王近在咫尺的臉,想找些什麼話來揶揄,可腦子就是不聽使喚。
“這張臉,要是托生成個小娘們,指不定多好看呢!可惜,實在是可惜……還有他們的小皇帝,那模樣兒實在是……”
“貴使?貴使?”看眼前之人對自己的話毫無反應。
齊王便擡手拍了拍那人肩膀,勉強喚回了對方的神智。
“王爺有什麼話就說吧!”右副使擺出一副冷淡的架勢,以掩飾自己剛才冒出的傻念頭。
“哈哈哈哈……”齊王把折扇一收,轉了個圈兒又袖到身後。
幾個動作下來,右副使真是眼睛都看直了。
隻聽那聲音,就像從酒裡過了一遍似的悅耳。
“都怪本王來遲了,讓貴使受到冷待!可初次登門總不好空手來,為尋珍寶耽擱至此,還請貴使見諒。”
說完,齊王朝着門外拍了幾下手道:“進來吧!”
接着右副使便見兩個二八佳人,穿紅裹翠、環佩叮當地打開了房門。
香氣夾帶着調笑之聲翩然而至,不由分說就架住了自己。
他看向左邊,美人兒那水靈靈的大眼睛,就撲閃着勾他。
他扭頭朝右,櫻桃小口吐出的一聲聲嬌笑,就酥得他邁不開步子。
暈頭轉向中,右副使隻顧傻樂,還以為自己保持住了風度。
其實在旁人看來,他現在這副樣子,比特意扮醜賣藝的江湖人,還要滑稽百倍。
“不知這份禮物,貴使還滿意嗎?”齊王重新打開折扇。
“這二位可是名動京城的花魁姑娘,想讓她們出來陪客,真不是有錢就行的!”
“要不是說,招待您這樣的草原豪傑,就連本王的面子都不管用,可見美人自古愛英雄啊,哈哈哈……”
右副使當下,早已聽不清齊王在說什麼了,他飄飄然、醉醺醺的,隻覺自己是躺在兩片紅雲上。
身上每塊骨頭都是軟的,腳底下連根兒都沒了。
在一左一右地承托下,稀裡糊塗就跟着齊王下了樓梯、進了馬車。
在環繞的莺聲燕語中,到了杯莫停最豪華奢侈的包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