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簾從外面被緩緩掀開。
隔着蓋頭,花向晚能感覺到,有一束明亮光線打進了轎子裡。
微風卷着清新的氣息,瞬間就鑽進了鼻子。
其中,還夾着爆竹燃過後的火藥味兒。
她的耳朵裡全是自己的心跳聲,和外面一下下的鼓點混合在一起,漲得有些頭悶。
花向晚按着規矩,慢慢将手伸出轎子。
僅僅一個刹那,記憶裡熟悉的溫熱,就牢牢接住了她。
使姑娘家忐忑不甯的心,霎時便安定下來。
剛剛還撲通撲通狂跳的心,而今卻如雨打芭蕉、水潤風荷。
有着說不出的惬意恬淡。
她沒有急于動作,而是先試探着伸出腳。
邁着小小的步子,彎腰款款而出。
這樣嬌羞柔美的花向晚,嚴飛陽從沒見過。
他盯着那鮮豔繡花鞋尖,不由看得呆了。
而蒙着蓋頭終于步處花轎的新娘子,此時就如她的名字一樣。
笑得豔麗、柔得嬌嫩、美得肆意。
這朵夜晚都不會凋謝頹敗的小花,在嚴飛陽那抹永不西墜的日光下。
綻放出自己的盛大芳華,隐隐散發出一種即将成熟的果香。
鑼鼓隊那幫人,演奏得更加賣力了!
什麼爆竹聲、歡呼聲,在他們面前簡直不值一提。
這大大出乎了武隐的意料,沒想到趙直竟真地堅持了那麼久。
不僅毫無倦意,還越吹越有氣勢。
随着衆人起哄,候生也端來了一早備下的火盆放在門前。
他黝黑的臉上塗滿笑容,看着比那一衆绯紅還要熱鬧。
花向晚好像聞到了檀木香氣,隻是有些厚重。
接着,她聽見一個洪亮而斯文的聲音唱。
“請新人跨火盆——”
“放心,隻管邁,有我在呢!”
嚴飛陽那低沉溫柔的聲音自身側傳來。
花向晚幹脆閉起眼睛,左手稍稍提起裙擺。
挪動腳步朝着火盆前方的門檻跨過去。
随即,那隻繡着龍鳳呈祥的鞋子,穩穩落到了院子裡鋪好的口袋上。
叫好聲和掌聲,自四下蔓延開來。
在這一片不辨方位的吵鬧中,她找到了自己爹爹的聲音。
譚鸢看了看身邊站着的武隐、周迹杭和楚一巡。
又瞅了瞅攜手走向正堂的一對新人。
不禁回憶起了,他們五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暗衛成立的最初五人組中,譚鸢是最後一個加入的。
那天,他跟着嚴飛陽來到,京城西南邊一處偏僻宅院裡。
天已經黑了,星星依稀可見,月亮周圍蒙着月暈。
光線介于明暗之間,時亮時昏。
嚴飛陽沒有過多言語,隻引着幾人說了名字便作罷。
那個中等身量,方正臉面的是楚一巡。
瘦瘦高高,嘴角帶笑的叫周迹杭。
沒有表情,略矮一些的是武隐。
在譚鸢的記憶裡,楚一巡應該是對自己抱拳拱了拱手。
武隐隻是點了點頭,再無其他表示。
唯有周迹杭,一個跨步上前就拍了自己肩膀。
警惕之下,譚鸢差點沒收住就要出手。
“譚一下,傻愣着幹嘛?快進去看熱鬧啊!”
周迹杭不知何時,擠到了離譚鸢最近的位置上。
攬着對方肩膀頭,就往院裡推搡。
回想隻好就此擱置。
譚鸢并沒有什麼遺憾。
畢竟,記憶裡的那些人還在身邊,這才是最重要的!
進入正堂後,光線明顯暗了下來。
雖然能看見的有限,但花向晚還是能感覺到,如果不是裝了這麼多人,這裡應該是間很敞亮的廳堂。
“這裡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了!”
她在心裡重複着這句話,臉蛋兒熱熱的。
期待混合着害羞,在她眼前染成了胭脂色。
那個斯斯文文的唱和聲又響起來。
“一拜天地——”
花向晚和嚴飛陽随即轉身,朝着門口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
她知道,爹爹此刻就坐在身後的椅子上,忍着淚、含着笑地看自己。
“二拜高堂——”
嚴飛陽扶着花向晚複轉回來,兩人皆對着面前的椅子深深拜了下去。
她拜的,自然是自己爹爹。
嚴飛陽拜的則是空蕩蕩的椅子,和早已去了天上的父母。
“爹、娘,你們放心!從此以後我會照顧好飛陽、照顧好這個家!”
花向晚對着嚴飛陽的模樣,想象她從未見過的公婆,在心裡發下了誓言。
“夫妻對拜——”
花向晚又挪動了幾下,轉向了嚴飛陽的方向。
她知道,這一拜後就要掀蓋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