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臉上又恢複了那種笑容,是帶着疏離的漫不經心。
“再說了,不管到哪兒,都不能滅了飛騎營的威風,你說是不是?”
裡面和外面的人,聽見這話都樂了。
除了暗衛外,譚鸢竟認可了軍人這個身份!
哪怕站在陽光下,讓他不那麼适應,可還是看得出是高興的、驕傲的。
武隐咧着嘴,指向院子正中停放的,那頂嶄新花轎。
就算是無月無星的夜晚,都擋不住其本身的紅火熱切。
譚鸢聽見他問:
“你真不想有個自己的家嗎?看着這麼漂亮的轎子,再看看這房子,我幾乎都能聽見孩子們,在院兒裡追逐打鬧的動靜了……”
武隐仰起頭說着,似詢問又似傾吐。
臉上的向往,如一顆墜入地面的星星。
“我啊——”譚鸢用手支在身後,半坐半仰地望着天兒。
“天生就是個在刀尖兒上舔血的人,除了江湖便是軍營,沒有其他去處。”
說着,他騰出一隻手,指了指院子角上那棵棗樹。
“等飛陽有了孩子,我就在那兒給小家夥紮個秋千,再做幾個木馬、木老虎樣子的小玩意兒。”
“當然了,等以後你們幾個成家立業了,我也照樣給你們做。”
“看着你們一個個都有了着落,我也就安心了,反正其他人我也不在意。”
話畢,他幹脆直接躺到了廊下,虛眯着眼睛,看頭上陰乎乎的天兒……
當第一縷陽光翻過屋檐,以少見的明媚燦爛,映進嚴飛陽他們眼睛裡時。
院門也被“吱呀”一聲推開了。
刹那間,鼎沸的人聲,如同劃開麻袋裡漏出的米一樣。
呼呼啦啦,湧入了這間四方小院。
而這間小院,也像快要盛不下的米缸,感覺随時随地就要滿出來、漫出來。
無數的腳步聲和笑聲,交談聲夾雜着碰撞聲
。
還有衣料摩擦的聲音,以及樂器受驚似的嘶鳴,都讓這間院子危如累卵、搖搖欲墜。
後來,還是在孔毅跟馮初九一通聲嘶力竭的安排下,才算穩住了那一顆顆,躍躍欲試的心。
首先,帶着任務前來的親眷們要留在此地,布置迎接新婦的一整套家夥什。
其他人則跟着新郎出門。
有的三五成群沿街站着,看花轎過門的喜慶時刻;
有的則一路跟着,預備前往嚴家莊觀禮;
而有的身負重任,需等在胡同兩旁。
為将要到來的大批新娘親屬,指引杯莫停的位置,保證其能準時喝上喜酒。
得了安置的人群散去後,嘹亮的唢呐首當其沖,拉開了整場喜慶大戲的序幕。
嚴飛陽身騎白馬,着鮮紅色喜服。
胸前鬥大的絹花,簡直比天上的太陽還要晃眼。
後面緊跟着簇新的花轎,轎帏鮮豔明亮的紅色絲綢,一看就價值不菲。
兩側繡着的雙喜字,拿陽光一打更顯熠熠生輝、光鮮奪目。
前頭一幅大大的金魚鬧荷花,圍繞着百福的字樣。
在歡鬧中,又顯示出不凡的品位與眼光。
讓每個路過的大姑娘小媳婦看了,都忍不住多回味幾眼。
想象着到底是哪家閨女,有幸坐一回這麼漂亮的花轎?
四人擡着轎子,穩穩向前走去。
桃色彩球和垂下的金黃色穗子,在出奇一緻的步伐下,有節律的搖動着。
好似有了生命般跟着曲子來回唱和。
武隐感受着肩上實打實的重量,看着前方嚴飛陽绯紅色的身影。
突然覺得,自己臉上的胎記,沾了這喜氣,也不再那麼駭人了。
反而一會兒像個圓燈籠,一會兒又像個紅喜字。
冷不丁,還能變成朵花開在眉眼間。
他沉浸在這樣有趣的想象裡,痛痛快快地笑了。
武隐很清楚,自己後面就是楚一巡和周迹杭。
而他們,此時此刻,一定笑得跟自己一樣高興。
因為他用餘光看見,譚鸢也在樂,比任何時候都親切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