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湖茶館”的招牌,出現在韓凜眼前時,與之相關的記憶也一并蘇醒了。
它們從積年的泥土裡冒出頭來,如同一節節可愛的鮮筍,帶着初生的活力。
“沒想到,這茶館還在呢!”
語氣顯然是興奮的,還帶着些故交重逢的喜悅。
“怎麼樣?沒想到我會帶你來這裡吧?”
手臂順勢從後面攬住了韓凜的脖子,秦川親昵地在他耳邊蹭了兩下。
活似立了功,在主人面前搖頭擺尾、讨要誇獎的忠心大狗狗。
可韓凜的心思,顯然已經飄到了别處,忙問:“那……那個說書的老先生還在嗎?”
“都在!”秦川放開韓凜,一個并步和他站到了一起。
“我專程來問過了,那老先生在初一到初五這段時間還是專場,上午下午都有。”
韓凜高興地扯着秦川的衣袖,着急忙慌地說:“那咱們快進去吧!别耽擱了!”
話畢,邁步就往裡走。
當踏進茶館門口的這一刻,兩人忽然覺得倒流的不僅是記憶,而是時光。
大堂裡的一應陳設,皆是從前的樣子。
連桌上的茶壺和盛點心的碟子上,都是熟悉的花紋。
棕色的寬大條凳挨在桌邊,還是原來的那麼幾排座位。
就連左邊窗下的那杆煙袋鍋,都還在過去的位置上。
再往台上看去,那老先生似乎還是多年前的樣子。
白花花的胡子留得很長,打理的仍十分精心。
身形依然消瘦,穿着暮雲灰的長衫,坐在桌子後頭,整個人精神矍铄,風采絲毫未減。
韓凜和秦川揀了前排的雅座,點了茶館裡最貴的茶與點心。
甫一坐下,韓凜便附在秦川耳邊小聲說:“真沒想到,這老先生一點兒沒變,而且還在說書。”
秦川看着韓凜一臉陶醉之相,也不再哄他。
隻道:“我是前兩天聽小松偶然提起,才知道這老先生,還在此地說書的。想着你肯定惦記,才專程帶你來!”
末了,還饒有深意地補了一句,“怎麼樣,還是我這個做夫君的,最懂官人心思吧?”
韓凜笑着用手去推對方腦門,邊推還邊道:“你再胡說,小心我撕你的嘴!”
秦川卻一把拉住他伸過來的手,臉湊得更近了。
“知道官人心軟,才舍不得撕我嘴呢。畢竟,沒了這張嘴,官人平時要少多少樂子呢?尤其……是在床笫之間,呵呵……”
意味明顯地調笑,伴着熱氣撲上了韓凜的耳朵。
讓這個自以為在這方面,能永遠立于不敗之地的人,一下子慌了神,擡手便要去打。
恰好此時,台上響起的醒目之聲救了秦川。
他連忙按下韓凜的手,做了個作揖求饒的姿勢。
“快快快,認真聽書,要不今天白來了!”
韓凜雖是不忿,卻也隻能先按下玩鬧的心,專注在即将開始的節目裡。
“書接上文——”老先生一開口,便是字正腔圓、中氣十足。
台下坐着如此多人,竟是一聲咳嗽不聞,隻靜靜等着下面的故事。
“話說十七歲的霍去病,終于等來了他人生中,第一次上戰場的機會。隻不過,這時候的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将會被載入史冊、千古流芳,成為世世代代軍人們的榜樣……”
三兩句話話,就勾得人好奇心起。
哪怕韓凜和秦川都知道,這是漢武一朝衛青、霍去病兩大将星的故事,可還是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伸長耳朵去聽。
“這一年,漢武帝下旨,命衛青率領騎兵軍隊,遠征大漠。霍去病作為衛青的外甥,算是占了舅舅這大将軍頭銜的光,得了個不大不小的官職,跟着一起出征。”
漢武帝原想此次派霍去病前去,不過是到前線學學經驗、曆練曆練。将來,好與衛青同在軍中為國效力……”
随着老先生聲情并茂地講述,秦川激動的雙拳不住顫抖,喉頭不時地滑上滑下。
看得出,他極其崇拜書中的霍去病,更渴望像他一樣,建立不朽的功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