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凜收回目光,将全部注意力,全放到了秦川身上。
此刻,台上的老先生究竟說了什麼,他已無暇顧及了。
少年雙眸中迸出的星火,如同照亮夜空的萬千繁星。
閃爍在韓凜眼睛裡,也倒映在他的心上。
老者的聲音如萬馬奔騰、氣勢磅礴。
台下的聽衆亦是熱情高漲,不住地叫好鼓掌。
說到激烈處,更有人拍着大腿不住稱贊。
這無疑體現出說書人,年深日久的功底,可也能看得出,百姓們對英雄人物的敬仰崇敬之情。
“衛青這邊出師不利,親自安排的人馬先後出事,迷路的迷路,叛逃的叛逃。簡直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破船又遇打頭風。這時候他心裡啊,估計連回去怎麼跟漢武帝請罪,都盤算好了。”
“至于霍去病那支八百人的小隊,此刻,早被他忘到九霄雲外去了。畢竟,這正規軍都威風凜凜地出去,鼻青臉腫地回來,本來就是過家家一樣派出去的毛孩子小兵,還能放在眼裡麼?”
“可誰又能想到,還真就是這支毛孩子兵,保住了此次遠征的戰果!”
“輕裝簡行!以戰養戰!”秦川顫抖的聲音,擊打着韓凜的耳鼓。
恍惚間,他似看見點點火星,自秦川的呼吸中冒出來。
“果然,飛騎營一千多人的初始規模,是這傻小子一早就計劃好的!他想效仿霍去病,長驅直入、深入腹地,以閃襲戰的方式,打北夷個措手不及……”
韓凜長久以來的猜測,終于在今天得以證實。
而秦川呢?
無論那雙眼睛透露出何等的狂熱,他的唇角始終緊緊抿着,顯示出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與克制。
韓凜知道,現在的秦川,早已聽不見書了。
在他的腦海裡,應該是飛騎營千餘衆,馳騁在草原大漠上的畫面。
殘陽如血、黃沙漫天,而他們就是天降的羅刹惡鬼,手起刀落地收割走,敵人的項上首級。
“此一戰,霍去病深入大漠數百裡,一路上打得匈奴是無從招架。那些還在睡夢中,摟着美人兒流口水的匈奴王爺們,直到刀橫在脖子上都沒想明白,這群人不要命的人,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别說他們不明白了,估計就是衛青也想不通,怎麼别的隊伍不是迷路就是趕上大風,獨獨霍去病這一隊,就這麼順風順水。”
“斬首兩千餘人,俘虜王族貴戚、國相大員百餘名,繳獲牲畜牛羊萬餘頭。後來一清點啊發現,敢情不是這霍去病打不動了,而是戰利品太多實在裝不下了,才不得已班師回營。”
“真可謂是,不世将星、天生富貴!赫赫之功、彪炳千秋!”
随着醒目“啪”一聲落下,老人圓睜的雙眼如兩團燃燒的炬火,定格在了衆人跟前。
緊接着,叫好聲、擊節聲、贊歎聲、歡呼聲響成一片,經久不衰!
整個茶館裡的燒水爐都加起來,也不及台下熱烈沸騰之萬一。
很是有眼力見兒的小二,趕緊捧了裝錢的笸籮挨着座位走。
看着一會兒幾個銅闆,一會兒一串錢地越積越多,臉上也是樂開了花。
終于,穿過了動作大開大合如武行的窄座區,顧不得揉身上被撞着的地方。
他又連忙點頭哈腰地,來到前排雅座的地方,陪着笑臉殷勤讨賞。
隻不過這一次,前幾桌的客人并不是很大方,按着規矩給了賞,不多也不少。
就在小二不抱什麼希望地,走到韓凜和秦川這一桌時。
他見那位俊美不可方物的公子,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穩穩地放進了筐裡。
還沖着自己微微笑了一下,如風吹夏荷、雪落紅梅。
慌忙鞠了幾個躬後,小二捧着笸籮擱到了老先生桌上。
那老先生稍稍往前傾了傾身子,拿眼掃過中央的銀錠子,便對着台下的韓凜和秦川點了點頭。
隻是面上并無特别之色,依舊雲淡風輕。
二人亦拱手示意,含笑向老人家回了禮,一看就是有教養的大家子弟。
又喝了會子茶,把上來的點心用了個七七八八後,兩人才出了茶館。
一看天上的太陽,才發覺時間已轉向午後。
“真是書中不知時日過,下山已是爛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