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帳篷裡,秦川從帶來的包袱中,掏出了鍋餅和肉幹。
想着之前與韓凜的對話,心裡不禁替孔毅他們捏了把汗。
“你是說,嚴飛陽一早就算到了孔毅會放棄自己的營地,選擇在新軍處駐紮?還算到了他們會派人運送武器?”
“我說了……就是你想得那個樣子!”
“那他們預備怎麼辦?半路攔截嗎?會不會太冒險了?”
“呵呵,暗衛雖然過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看起來每一天都在冒險。可論慎重小心,其實沒人比得過他們……”
“畢竟,一個小錯都有可能斷送自己的性命……你想想,這樣的人,會選擇在半路攔截嗎?”
“有道理!可,那些人裡難道還有……”
“暗衛裡,什麼樣的人都有,為世所不容的亦比比皆是……否則,你以為他們為什麼會加入暗衛?過不見天日的日子?”
秦川的心又痛了起來,他回憶着韓凜說完那番話之後的笑。
就像凄風苦雨掠過荒草寒煙,盡是無處安放的悲涼與哀婉。
好在這樣的表情,隻持續了一瞬,韓凜便馬上恢複到了常态說:
“總之,我相信嚴飛陽他們一定能赢!”
“唉……慢慢來吧,這個開始已經很好了……”
秦川低語了一句,也算是安慰自己略有焦躁的心。
誰知,一陣喜悅伴着急促的呼喚,打破了此刻的凝重。
帳外是韓凜興奮的聲音。
“秦川,秦川!你快來看!我成功了!”
似乎有好久,沒聽到韓凜這樣叫自己的名字了!
秦川掖起口糧快步向外走去。
剛掀開簾子,一團燒得正旺的火就跳進了眼眶。
他下意識地擡手遮了遮視線,跟着笑道:
“怎麼樣?是不是掌握了方法,也沒什麼難的?”
韓凜小跑過來開心地拉起秦川,把他讓到火堆邊坐下。
自己則一直圍着篝火轉圈圈。
樣子像極了一隻發現新奇玩意兒的貓,天真純粹中還帶着些誘人。
“從小我就不會幹這個!”
聽他的語氣很是放松,有種攻克了什麼難關似的滿足。
“你教了我那麼多次,這還是頭一回,我自己生着了火呢!嘿嘿,真好玩!”
又由着韓凜圍着火堆轉悠了好一會兒,秦川才開口道:
“行啦行啦,你不轉圈兒,火也滅不了!快,坐下吃點東西!你這兩天吃得更少了,小心回去扛不住!”
其實是很不舍得打斷他的。
韓凜久違得暢快開懷,落在秦川眼裡,似是回到了兩人的孩童時代。
那時候,名利富貴還沒有來得及侵擾,算計傾軋還沒有撲上來撕咬。
一天天的隻需要為課業忙碌奔波,就算對方偶爾接到些差事,也是身為皇子的職責。
在他們還小的年月裡,即便是宮中學堂,韓凜依然是那個令人矚目的存在。
原因嘛,自然是他本身的優秀,常得那些大人和先生的誇獎。
身邊又有自己和韓冶這兩個小跟班,正可謂是學業、閑暇樣樣都不落下。
還總是出些奇思妙想,領着三人組成的小團體,惹些意想不到的禍。
罰,自然是沒少罰的。
好在先生們一視同仁,三人受得皆是一樣,從未厚此薄彼。
什麼抄寫誦讀、站樁跑步,乃至作文吟詩……
先生們用讀書讀得有些呆闆的頭腦,竭盡所能地出盡花樣責罰。
也沒能阻擋這三個孩子,前赴後繼地闖禍。
而最令人感覺棘手的是,即使他們再怎麼調皮,課業卻從不曾丢下過。
每次都以為能逮個正着,結果還是這三人做得最好……
回憶到這裡戛然而止,是韓凜帶着笑意的詢問,打斷了秦川的思緒。
隻見他向前伸着手,對秦川道:
“讓我過來吃東西,東西呢?一坐下就盯着我傻樂,我有那麼好笑嗎?”
秦川這才掏出鍋餅和肉幹,故意在韓凜眼前晃了兩下說:
“是不是昨天,就想和我吃一樣的東西啊?這下如意了吧?”
韓凜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默默接過眼前之物。
發現自己在秦川眼裡,就好似一個透明的人,什麼都瞞不過他。
即使再不起眼、再細微的心思,都能被對方察知。
這種感覺很奇妙,讓韓凜很喜歡——
好像愛人、知己、戰友這樣的詞仍是不夠,不夠形容二人的默契與相伴。
他們,是這天地間,最親密無間的兩個人!
是本應一體的魂魄,陰差陽錯下散落兩半,現在終于合二為一了!
大概,是存心要找尋剛才被笑的那幾句?又或許隻是想逗着他開心?
在肉幹和鍋餅被拿走後,秦川做出個委屈的表情,嘟囔道:
“點心原就帶了那點兒,别以為還能裝得下多少呢!隻不過想多照顧你一下,誰知還不樂意了?”
“官人當真是難伺候得很,我一片好心倒成驢肝肺了……”
韓凜咬了一口幹巴巴、硬邦邦的餅,沒什麼滋味且無甚口感,心裡卻是又軟又甜。
他笑得很淺很淡,可在秦川眼裡,卻足以抵得上世間美景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