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韓凜興沖沖地,一下子從車上跳了下來,動作快到秦川都沒來得及接住他。
不過好在韓凜雖貴為皇帝,武功底子到底不曾廢,一個急躍後身形依然穩當。
隻不過,再好的身手也躲不過秦川,緊随其後的念叨。
“你小心點兒,要是崴了腳,還得我背你上山!”
說着,他轉頭看向孫著,接着道:
“孫總管,還要勞煩幾位把車上的行李拿着。幾位走不慣山路,慢些也無妨。”
孫著朝秦川點了點頭,就和一起跟來承喜、承福從車上往下運東西。
秦川一看,果然準備得十分潦草,僅有兩個大點兒的包袱,全都被承喜和承福背到了身上。
“哎,我就知道……”秦川小聲嘟囔了一句,并未讓韓凜聽見。
隻回身拉過他的手說,“咱們走吧,還要走一段呢。”
“好!”韓凜聲音柔柔的,手也那麼軟。
整個人,就像開在寒冬臘月裡的一朵花。
怎麼看,都與這蕭疏堅硬的山崗格格不入。
這應該,就是有情人眼中的在意吧?
秦川回想着韓凜身體的溫潤與嬌嫩,絲毫沒注意到。
這個他總覺得有些纖瘦的人,登山速度竟比自己還快。
要不是韓凜跑得太急,在岔路時不知道該往哪裡走,隻能折返回來問秦川。
恐怕這傻小子,還要好一會兒才能意識到,被自己一直牽着的人,早就撒開了手,往前邊兒去了。
“往左轉,再一直往上走,看見個平坦的開闊地就是了!”秦川自嘲地笑了。
的确,韓凜從來都不是,需要别人保護的對象。
他在腥風血雨裡走來,肩負着中州萬千子民的性命,又豈是宮中花房裡培育的嬌花?
隻不過為着愛自己,不想造成無端困擾,才任由自己照顧、唠叨。
秦川擡眼看去,轉向小道的韓凜,還是一刻不停地向上攀登着。
那身白色衣裳,翻飛在幹枯的枝丫與灰黃的土路之間,宛如一隻鴿子般靈巧。
秦川腳下也發了力,努力地去追趕前方的人。
可每次來到近在咫尺的地方,眼看就要抓住前面之人的手時,韓凜一個閃身就往更遠處去了。
秦川知道,這是他有意為之,故意讓自己趕上,又故意不讓自己碰到。
這種一追一逃地欲擒故縱,像極了兩人那次華英山之行。
而這一次窮追不舍的人,成了自己。
不過一會兒功夫,韓凜和秦川便一前一後地,上到了那片開闊地。
果然平坦寬闊,視野絕佳,絕對能将山下動向收集大半。
身後是直插雲霄的峭壁,向前便能看見層層疊疊的樹林。
雖是隻剩下樹杈,可不難想見,這裡到了夏日一定是郁郁蔥蔥,百草豐茂的所在。
“這裡的一應物品倒還挺全!”
韓凜看着堆好的柴火、摞好的草垛、還有馬的食槽,不禁感歎道。
但他馬上察覺了異樣,回頭問秦川:“可是,怎麼沒有帳篷?”
好像就在等這句話一樣,秦川從靠近峭壁的一處,拖出個大大的箱子,笑道:
“我猜你應該覺得新鮮好玩,就特意沒讓人提前搭好!咱們自己動手,不是更有趣嗎?”
韓凜立馬趕上去幫秦川拿東西,口中笑說:
“原來小唐僧不是隻會唠叨啊?還學會猜人心思了!”
秦川将幾枚地釘扔到地上,很自然地接話。
“旁人的心思我也不想懂,隻你一個就夠了。”
兩人向外拖拽着厚重的布幔,塗刷在上面的桐油味兒直鑽鼻腔。
引得韓凜不住嗆咳兩聲,仍是說道:“油嘴滑舌!”
秦川向韓凜指了指,又指了指自己,兩人往兩個方向而去,将布幔鋪展開來。
韓凜邊往後退,邊聽到秦川說:
“為何官人說什麼都是甜言蜜語,到我這兒就成油嘴滑舌了?”
随着布幔展開,帳篷的樣子也顯現出來。
韓凜雖能明白其中原理,可真要他操作,恐怕還不能夠。
但聽他沖秦川喊道:“好啦,好啦,幹活還堵不住你的嘴!”
此時,承喜攙着孫著,由承福帶路,也上到了駐紮所在。
一看天子竟在舉着布幔固定位置,孫著趕緊上前想要接手。
卻被韓凜一個眼神掃過,生生駐足在了原地。
“大家一起來幫忙吧!有兩個帳篷要搭,不快點兒要忙不完的!”
秦川看出了孫著得窘迫,趕忙從中緩和氣氛。
給了韓凜一個不得不參與的理由,也解了跟着的人得拘謹。
一聽這話,承福和承喜先按捺不住,放下肩上的包袱就要上來幫忙。
秦川一邊将手裡的活遞給他們,一邊往孫著的方向走去。
當兩者間的距離,大概隻剩一臂時,秦川笑着說:“總管别擔心,我會看好他的!”
縱使孫著再穩重,這一下也不由變了臉色。
秦川話中的親近甚至是寵溺,已到了毫不避諱的程度!
雖隻是輕飄飄一句,卻将他與韓凜的關系道了個明白。
好像一點兒不怕人知道,更沒想過僞裝。
就在孫著不知如何接話的當兒,秦川看着韓凜敲擊地釘的樣子,又道:
“您就讓他放肆一下吧……年輕男兒,哪個沒有将軍夢?隻可惜,韓凜的出身,早就決定了他與沙場無緣。”
“皇家尊貴卻也是束縛,皇子、王爺或者帝王,都是被綁在金椅子上的象征,一輩子衣食無憂,可也少了許多可能性。”
這番話,遠比剛才那句的沖擊力,還要強得多。
不僅直白地道出了皇家辛苦,還更像在替韓凜向長輩說情。
言語裡的了解與尊重,令孫著動容。
于是,孫著亦幹脆倚老賣老起來,說了兩句知心話。
隻聽他呵呵一笑道:
“将軍說得有理,老奴明白了。這些天,陛下的飲食起居,就勞煩您了。”
秦川笑得十分孩子氣。
眉宇間的感染力,比頂頭的太陽都火熱。
他微微對着孫著行了一禮,道:“多謝孫總管!”
說完,就跑去一邊擺弄起柴薪,為等一會兒的狼煙為号做着準備。
而韓凜那邊,搭帷帳的進展,屬實大大出乎人們預料。
當把所需之物都安排好後,秦川隻覺有什麼巨大的東西,投下了陰影。
擡眼一看,才發現是已經搭好的,其中一個帳篷。
“你們這也太快了吧?”秦川點起柴薪,看着越聚越濃的煙,不可置信地感歎着。
承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聲道:
“以……以前我還小的時候,常跟着家裡的老人出去,就學會了。”
“嗯,對虧有你們了!”韓凜顯然知道,承福是守着身份不敢多說話。
便把話茬接了過來,算是對他們的認可與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