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到場子裡,秦川就被那種莊嚴肅穆的氛圍感染了。
飛騎營裡的人早早分好了隊伍,整齊地站在場地中央。
屬于三隊的隊旗上,分别寫着“孔”、“馮”和“嚴”三個字。
顯然,是以總指揮的姓氏命名的。
出乎秦川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便是這一次飛騎營的每一個人,都穿上了全套的甲胄。
這一來冬日嚴寒,山中情況複雜,铠甲能夠更好禦寒和保護自身。
二來如此正式的裝備,也足可見他們,對于這次演習的重視。
其實,一整套铠甲地穿戴并不容易。
有護腕、護臂、護裆、龜背甲等等近十個步驟,負重自更不必說。
山隼軍和由常規三軍組成的新軍隊伍,這方面的訓練自然是少不了。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暗衛們穿上铠甲竟也如往常一樣,并不見臃腫或緩慢。
在這壓迫力十足的沉默裡,秦川踏上高台。
當他重申完此次演習的規則後,又将二十一名專門負責訊息傳遞的人員,分别安插到了三隊中。
他們身着顯眼的紅色服裝,專為将戰況進展傳回大本營。
是而秦川特别強調,在打鬥過程中,一定要保護好這些人的安全。
此二十一人,并不參與本輪的演習。
當三隊分别再一次清點過,需要攜帶的物資和武器後,秦川朗聲道:
“一會兒進了山,大家就可以按照隊内商量好的,來進行駐紮或隐藏,期限為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後,位于鷹喙山西南的半山腰處會點起狼煙,那裡就是大本營的所在地。狼煙點起的時刻,标志着演習正式開始!”
“三天後同一時間擂鼓響起,即标志着演習的結束。三隊中,存活人數最多者,勝!”
這一次,在秦川講完話後,下面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那種沉默的力量感愈加強勁,好像天都被壓得低矮了幾分。
太陽已經完全出來了,還是那樣高高地挂在空中。
但光芒,卻絲毫無法撼動這份壓力。
無聲的堅定,猶如一塊看不見的鐵塊,向着演武場上的每個人按下來、按下來……
直擠壓得他們的心跟着更硬、更冷。
此刻,除了勝利的念頭,再也容不下其他。
隊伍開始有序地撤出演武場。
走在最前面的,是原本山隼軍的那六百人。
他們是飛騎營元老,自然要擔負帶隊的重責。
“孔”字旗由趙直舉着,飄揚在隊伍最前方。
直直地豎立着,就像這些威武漢子們,藏都藏不住得剛猛。
後面跟着新軍隊伍。
别看隻是添了兩百人,聲勢上的确要浩大多了。
寫着“馮”字的隊旗,被安放在了隊列的中間。
就像馮初九,并不出挑的性格一樣,那面旗子,始終沒有立得很直。
隻是斜斜地随風擺動着。
韓凜的馬車停在道路邊上,在不停歇的隊伍行進中,他一眼就認出了嚴飛陽他們。
如預料中一樣,暗衛果然走在了最後。
這既是一種尚未融入飛騎營的表現。
還是因為這些暗夜裡的獵手,從不會把後背交給任何人。
那面灰色的旗子上,用黑色墨水寫着一個大大的“嚴”字。
可與前兩隊不同的是,暗衛們把這面旗子,放到了隊伍的最後方。
所有人就像是在捍衛着什麼一樣,集結在它的前方,向前沉默地行進着。
嚴飛陽原本專注的心,開始有了一絲波動。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大戰當前,自己卻在這兒婆婆媽媽地想些絮叨的事兒,多少有些損了暗衛身份。
但他的姓名,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這世上,還是第一次!
連同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夥伴,他們都在這一刻,真正感覺到新生的力量。
頭頂是高懸的太陽,周身有凜冽的寒風。
昭示新身份的旗幟抖動着,驚起獵獵之聲。
腳底下的路,再也不是暗巷或磚瓦,而是寬闊平坦的軍人之路。
征戰沙場、保家衛國,是每一個熱血男兒的夢想。
曾經,他們以為,這一份向往會在暗無天日的黑夜裡,逐漸冰冷幹涸。
直到死在無人知曉的角落。
而現在,機會近在眼前,這些人便是拼着一死,也不會放手的了。
所以,對于其他人來說,這隻是一次重要的演習。
但對于暗衛來講,卻是哪怕豁出性命,亦要拼死守護住的起點。
或許是習慣使然,又或許是天生的直覺。
一出演武場大門,嚴飛陽就看見了停在陰影裡的馬車。
那輛車并不算大,從頂子到圍子都是灰色的,一般人若不細看還真不容易發現。
車旁并無什麼人,單從裝飾上,根本看出車主人的身份。
不過,嚴飛陽的心,還是莫名其妙地狂跳了幾下。
三隊皆已出發,稍微過了一會兒,秦川才回到馬車邊。
對着裡面的韓凜道:“行了,都走遠了,咱們也出發吧!”
韓凜将簾子固定到一邊,從車裡探出頭來,笑着說:
“真是難為堂堂秦将軍了,要陪我走在最後邊兒。”
“本來這次的主角就不是我,舞台是他們的,咱們不過是看客。”
秦川閑閑地拉着缰繩,很是漫不經心的樣子。
“哦?你對他們就無半分憂心?”韓凜也覺奇怪。
以秦川這謹慎老成的性子,演習當前,怎會如此放松?
秦川笑笑說:
“他們早就不用我去操心了,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們比我清楚。若連這種場面都經不住,将來上戰場,豈不是癡人說夢?”
“秦将軍說得有理!”韓凜朝窗外抛了個媚眼,笑容卻是純真無比。
“對了,咱們在哪兒紮營啊?”不等秦川從剛才的目光裡回過神,韓凜就又發問了。
“哦,”秦川向他解釋。
“在西南邊的半山腰上有一片開闊帶,以前父親帶人演習就駐紮在那兒。”
“東西都是現成的,前幾天先遣人去收拾過了,雖然環境差了些,但好歹能對付幾天。”
韓凜接着問:“那裡能看清底下的全貌嗎?不然怎麼知曉進展,還是說你另有安排?”
“能看清一部分!放心,每隊裡都有七名,專門負責傳遞消息的人,能讓咱們在第一時間了解變動。”
秦川慢慢說着,他看得出韓凜興緻很高。
是啊,這麼近距離地看着,将來要委以重任的軍隊,任誰都會心潮澎湃的。
一路不知走出去了多遠,覺得論路程好像一般,但論心裡地期待,卻好像走過了上百裡。
等韓凜一行,到達鷹喙山的山腳下時,前方早已沒了任何人的蹤影。
秦川下了馬,伸出手對韓凜說:“下來吧,上面的路馬車上不去,隻能步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