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午後,南甯别莊書房。
宋晞與姬珣一人在桌,一人在案,正分别給琪鸾宮與文安伯府去信,追問菡萏幾人所中之毒。
“不知何時能有答複……”
“爺!”
宋晞剛将筆放下,沒來得及把信吹幹,門口倏地一暗,卻是疾風抱着一摞書冊,大步了進來。
“這些是?”
宋晞連忙收起桌上文墨,讓他放下手裡的書冊。
“是爺先前吩咐,讓調查的轉手記錄不同尋常的鋪子别院等!”
他拿起書冊最上方那本,一面翻開,一面開口道:“爺,雲姑娘,屬下幾人已仔細查過,有轉手記錄在冊者,共有六間不同尋常。”
“怎麼說?”
疾風将書冊讓至兩人面前,開口道:“城東青鳥湖畔臨風院,現在王尚書嫡子王恒名下。三年前經由賀文遠母舅賣給給戶部主事錢萬裡,兩年前才到王恒名下。
“城北小荷莊,是青州堤壩工事裡提供砂石的冷家六年前易主給吳鵬程,後者四年前才轉給吏部侍郎……
……
“最與衆不同的是這間!”
一炷香後,已然口幹舌燥的疾風将宋晞遞來的涼茶一飲而盡,面色微凜道:“爺可還記得,先前說過,除卻陳家,甯家亦是東州的商賈大家?”
姬珣輕一颔首:“自然。”
“甯家的産業多在東州,京中少有閑置。”
他将書冊往兩人面前一推,指着某處道:“這間别莊,臨瓊官道動工前三月,甯恪出資買下,入手不足一月,又轉手他人。中途雖轉手多次,”他往後連翻數頁,直至末頁,又道,“而今的主家,卻是戶部侍郎,韓阙。”
“韓阙?”
姬珣凝目靜思之時,宋晞已忍不住開口:“除卻甯恪與韓阙,你方才說,此間别院最為與衆不同?”
“的确!”
疾風自那書冊間尋出一張輿圖,一面展開至兩人面前,一面颔首道:“雲姑娘且看,此處别莊位于城西岚河!”
“岚河?”宋晞看着輿圖,一臉茫然,“如何?”
“雲姑娘有所不知,”疾風指向輿圖空空蕩蕩的岚河左右,開口道,“岚河兩字聽來柔美,實則河堤兩岸終日泥濘,無牧無漁,景色亦差強人意,是以近旁少有人迹。”
“少有人迹?”宋晞一怔。
“正是!”疾風輕一颔首,又道,“如姑娘所知,甯家是不弱于陳家的經商世家,甯恪購置宅邸與商戶的眼光之毒辣,已然聲名在外。”
他面色微沉,不等兩人追問,繼續道:“倘若此間别莊,當真如别夢莊、竹月閣那邊,是作行賄之用,連你我都能看出問題的别莊,是如何能入了甯恪之眼?再有,迄今為止搜羅來的證據裡,王尚書或有牽連,韓相卻始終置身事外,而今唯一的相關……”
疾風垂目盯着手下,蹙眉道:“此處不僅破敗,更是輾轉了五六人才至韓阙名下。韓阙,”疾風音調漸沉,“相府嫡子,戶部侍郎……為何會收下此間破落戶?”
越是匪夷所思,越叫人生疑。
姬珣舉起輿圖細看,又轉向他道:“可曾前去探過?”
疾風颔首,沉聲道:“爺,此間别莊太過不同尋常,屬下第一個去的便是此處,隻是沒等靠近,便聞犬吠震天。屬下二人怕打草驚蛇,便先撤了回來。”
“犬吠?”姬珣收起輿圖,神色不解道,“莊内?”
“是!”
想起彼時情形,疾風面色微凜,颔首道:“像是主家在莊内養了不下十隻狼犬!”
姬珣下意識蹙起眉頭。
本已是荒無人煙的凋敝之地,何必還另養一群護犬?
“去找趙伯幫忙,在骨頭上摻入迷藥,晚些時候……”
話沒說完,光影搖曳的廊下倏地掠過兩道身影,庭間侍衛聞風而動,書房内的疾風卻彎了眉眼:“爺,怕是二殿下來了。”
“這個時辰……”
姬珣轉頭看向窗外,目色微沉:“下朝便來了?”
今日朝上出了什麼事?
“二殿下?!”
不等幾人沉吟一二,追影興緻勃勃的聲音自廊下傳來:“殿下别來無恙!”
“不必多禮!”
一來一往間,一前一後兩道修颀身影已出現在廊下。
“二殿下!”姬珣幾人連忙起身相迎,“今日得閑?”
“二哥!”
姬琅擺擺手示意幾人坐,又轉頭朝身後道:“方才進門時便見追影眉開眼笑,不如追影先說,可是有什麼喜事?”
“并非喜事,卻也是大好事!”
追影自袖裡掏出一本賬冊,笑着開口道:“爺,菡萏姑娘多日未歸,那晏主事果真忍不住了!”
姬珣眼睛一亮:“這是?”
追影雙手奉上賬冊,一面道:“昨天夜裡,他子時出門,我當是去哪,卻是去了侍郎府!”
“侍郎府?”姬琅接過話頭,“莫不是莫聞識,莫侍郎的府邸?”
“正是!”追影颔首,又道,“想來那莫侍郎對他的不請自來頗為不滿,離開侍郎府時,晏遠很是郁郁寡歡,回停雲巷便翻出了此本賬目!”
“甚好!”姬珣接過賬目,正要打開,一股難以言喻的臭味四下彌散,幾人齊齊遮住口鼻。
“追影,”姬琅掩着鼻子,失笑出聲,“這冊子,是從哪裡翻來的?”
追影倏地紅了臉,撓着頭道:“晏遠不愧為工部主事,晏宅東圊的房梁裡,竟有一節中空!”
“東圊?!”
衆人揮舞着衣袂,紛紛掩面。
“回來後沐浴不曾?”
“還不快去?!”
“将這賬本一并帶去!曬幹了再拿來!”
“你們!”追影兩靥绯紅,氣得直跺腳,“給我等着!”
“呀!追影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