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醫生知道她一直向往大海,也在盡力陪她去走想去的海灘,精心挑選了許久的藍寶石跳脫平凡的求婚戒指範疇,自作主張的他生怕毀了這份定制的浪漫惹得對方不悅。見陳予凝拾起戒指仔細打量,内心仍然十分忐忑,他小心翼翼走到跟前,才敢張口詢問:“沒問你意見,私自買了這枚寶石戒指,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他無處安放的手隻能在首飾盒上來回摩挲。
她咧開嘴,會心一笑:“我很喜歡,這太美了。”
他頃刻間馬上松了口氣,自己也在原地看着她傻笑。
“這藍的就像畫冊裡的海,實在太好看了。”看出陳予凝是真心實意非常喜歡這枚戒指,她在燈下從多個角度欣賞這枚寶石的光澤,拿出了老本行木匠精神。雖然她心裡非常清楚眼下這塊寶石并不是什麼稀世精品,甚至連一等類寶石級别都達不到,但這份别緻的情意卻勝過世間萬種藏寶,任何手工藝在當下都變得遜色,因為是獨一無二隻屬于她一人的心藝。
“你能喜歡就好了。”
“喜歡!”她擡起頭像個孩子朝着他笑。
“那你願意……”
“我願意。”她搶先一步撞上對方話裡頭。
未等回應,兩人便激動地相擁在一起。他緊緊将她擁入懷中,她臉貼胸膛,聽着對方急促歡呼雀躍的心跳聲,忽然又覺自己魯莽冒昧,暗自神傷。她想到什麼似的收起了笑容,從對方臂彎裡掙開,緊握手心的戒指,欲言又止道:“可是。”
兩隻追逐打鬧的野貓從屋檐上方穿過,輕盈的身子幾乎沒有發出響聲,隻有落後的那隻一腳踩在一塊松動的瓦磚上,“咣當”一聲瓦磚起起伏伏,兩隻貓被驚動了似的急刹停住回頭一望,發現仍是個四周寂靜的天色漸晚,這塊瓦磚在陳予凝心裡七上八下地被撬動,滿是零落。
他擔憂地雙手撫在她的雙臂上處,又言道:“可是什麼?”
難以啟齒的過往一直成為她不可告人的秘密,已經走到談婚論嫁這一步,可能伴随終生的生育問題是否要繼續隐瞞到底。在這樣特别的夜晚用一記現實耳光打破這美妙是否有點過于殘忍,渴望許久的歸宿難道又要因此拱手相讓了?她不甘心,她試圖說服自己,現在已經是新時代,人們的傳統觀念也許正在慢慢推陳出新,就算無法生育也不阻礙兩個人情投意合走到一起,共同結合經營幸福的小家,畢竟傳宗接代本就不是女人的使命,相信對方如果真實全盤接納自己自然也不會介意;再者,醫生隻是說暫時性,未來醫療水平的發展和科技的帶動很有可能很快就能恢複生育功能,生育又不能作為婚姻的唯一考核标準,總不能自己就給自己堵死了胡同裡了;最不濟的,等婚後兩人實在想要一個孩子了,還能領養一個為社會獻愛心做貢獻,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轉念一想,可要是别人就是在意這點呢?
她又憋回了打算好的坦誠,乖巧地搖搖頭,鼻子一股酸意湧上。
“沒什麼,我們先去吃飯吧。”她看着那雙和自己似曾相識患得患失的眼睛,強裝笑意牽起對方的手,一路走着都沒忍心再松開。
五十二
陳予凝不知,自己這邊對婚約消息的封鎖密不漏風,畢竟這是她單方面還有所顧慮的頭等大事,而溫醫生那邊卻已經在親友圈布散的七七八八,沸沸揚揚了。
稀奇地,花店門口沒有辣手摧花的過路小奶貓,更沒有“深情”期至的送花騎士,一個年輕女人毫不客氣地推開玻璃門,氣勢洶洶闖了進來。她環視一周見隻有陳予凝一人,便沒好氣地說道:“你就是陳予凝。”
陳予凝應聲擡頭,看見一個女人雙手環抱胸前,正趾高氣昂地杵在門口,她緊紮一縷茶棕色高馬尾,梳得光溜沒有一絲碎發的飽滿前額锃锃發亮,濃眉大眼标準立體歐式五官,一抹深紅滿唇顯得格外豔麗,簡單的黑色t恤衫微喇深藍牛仔褲,高幫咖啡色匡邦闆鞋有節奏的正拍打着地闆。此人外表青春洋溢,誰料語氣卻如同仇家上門,難啃得很,陳予凝早已習慣性格迥異的顧客,仍然謙虛禮貌地迎以微笑。
“我丫的問你是不是陳予凝!”她顯得更不耐煩,将岔開的一隻腳收攏氣勢洶洶想要往前。
“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你。”陳予凝開店以來裝慣孫子,有時候真挺厭惡自己這副窩囊受氣包的嘴臉。
她又向前怼近一步:“就你他媽的個不要臉的賤貨勾引我男朋友是吧。”
被對方惡狠狠地吓死口,陳予凝顯得有點不知所措:“我不太清楚您在說什麼,您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别裝了臭婊子!呵!我來幫你回憶回憶,你不是要和溫淩鈞結婚了嗎,你跟我說這是誤會!”
陳予凝聽到這個名字晴天霹靂一般,甚至還頭腦發懵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惹來這般謾罵,她看見門外有想進來的顧客被這架勢吓得又折了回去。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我還在打開門做生意,如果你和溫醫生有什麼誤會的話麻煩到私下去解決。”
“解決什麼?解決什麼!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他女朋友!你算什麼東西啊!”她歇斯底裡地大喊着。
“女朋友?這位小姐你是不是搞錯了。”陳予凝沒有退縮地在原地肯定回答着。
女孩見到神情自若的陳予凝頓時像發瘋似的沖到面前,一巴掌重重砸到陳予凝臉上,尖叫着開始随手操起身旁的花瓶亂砸,将水桶裡的鮮花全部抽出啪嗒摔倒在地,跺腳發洩般踏着碾着滿地殘花,陳予凝捂着通紅的半邊臉被吓懵出身,她繼續沖到備花台後将花牆一掀而下,滿牆的照片和插畫碎屍塊般零散摔落,她又左右尋找大件的瓶器,掄起花裁剪刀咣咣一通砸碎,制造出崩裂的聲響,嘴裡還念叨着:“我讓你結婚我讓你結婚我讓你結婚!”
陳予凝被一聲巨響敲醒,見對方拿起櫥窗旁的一個彩陶波紋花瓶就朝玻璃門重重砸去,刹那間山崩地裂般的動靜引來了衆人圍觀。陳予凝沖上前扯着女孩衣角想要阻止,正當兩人馬上要扭打在一起,愛麗絲推開人群,快步沖進店裡,她驚詫地看着滿地狼藉,大小聳立的玻璃渣片,一灘灘水還浸着草葉,受了淩辱般的鮮花被千刀萬剮橫在腳下,愛麗絲拉住女孩還欲揮舞的手臂厲聲斥道:“你再動手我報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