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予凝難堪地望着江仁樓,隻好禮貌性擠出微笑:“江先生,您好”,她的手在陳雪漣身後死命拉拽求救,她想了所有辦法隻祈求現在能突然停電一片漆黑。
“沒想到能在這裡碰見你。很好看,這條裙子很襯你。”
“是吧,予凝,我都說了,誰看見你都得被你迷的神魂颠倒的。”
陳予凝生平第一次想對她親愛的姐姐出手,恨不得跳到陳雪漣頭上把她的嘴死死捂住。
“幫我一起包起來。”江仁樓指着陳予凝身上的裙子示意自己的随身導購。
“好的,江先生。”
“我不要!”陳予凝說。
“就當是朋友之間的見面禮物。”江仁樓沒有理會陳予凝的回答,笑了笑直接走向收銀台。
躺到床上望着房間的天花闆,陳予凝把床頭櫃的新裙子狠狠摔到地上,過了一會兒,又撿起來仔細打量着這條裙子,她打着赤腳走到鏡子前,将這條絲絨材質的人魚裙拎起,沉甸甸的絨絨的質感很絲滑,她比劃到自己胸前,重新打量鏡子前的自己,“魔鏡魔鏡,老天爺喜歡把我拍死然後再捏起來嗎?”,她拿起裙子放到鼻子前,狠狠地将衣味嗅入肺部,呼出再吸入,品鑒起來就像潮濕空氣裡的煙草香氣。
十五
從那天之後,陳予凝開始邁出家門,到偌大的魔都裡尋覓一份小小的工作,她厭倦了強勢的抵擋所有,她更厭惡應付各種名利交易場合,她隻想有一份簡單輕松的零工養活自己,至少能讓她有事可幹。
來到擁擠的人才市場,讓陳予凝真正體會到遍地是機會的大上海,擠破頭也排不上自己,她那份讓自己忍俊不禁的簡曆怎麼沒被她一氣之下扔進黃浦江。
“遍地是狗屎,這麼多人找工作,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陳予凝靠到黃浦江圍欄邊休息,看着手裡一沓招聘啟事一頓抱怨着,豔陽下一棟金燦燦的大樓格外耀眼,陳予凝遠遠的就被幾個大字吸引:格林金融投資公司,她出于好奇也出于打發時間決定走上前看個究竟。
過了一條馬路,就是兩個世界相隔,陳予凝來到大樓前,拿着手裡一沓廢紙扇着風走上台階。她有預感似的,看着迎面大門打開,裡面走出身着筆挺黑色西裝的男人,一邊倉促地走着,一旁提着公文包緊緊跟随的助理另一隻手拿着文件在不斷反複确認。
陳予凝愣在原地,進退兩難。于是這一次陳予凝腦袋一熱一鼓作氣主動先打了招呼:“江先生。這麼巧啊……”,陳予凝已經分不清自己在說什麼胡話,江仁樓一下便認出了陳予凝,“來找工作?”他看着那一沓招聘啟事。
“不是不是,我隻是路過。”
江仁樓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邊下台階,邊和陳予凝說:“上次沒請你吃飯,這回肯定得請你吃個飯。”
陳予凝好像退化了似的,之前學得生意場上人精那一套全部消失不見,在江仁樓身上是一點作用也沒起,支支吾吾地覺得自己像個跳梁小醜。
“那就這樣定好了。”江仁樓在上車前與陳予凝确認了今晚的用餐時間地點,就這樣潇灑地消失在視野中。
與江仁樓的第三次相遇暫時在陳予凝破碎的心裡鋪上了一層紗,這一晚的赴約讓本就與世界敵對的陳予凝更加不安,本應野蠻生長的年紀卻每時每刻都在修修補補。可是這位比陳予凝年長整整18歲的江仁樓,紳士的行為舉動,儒雅的談吐方式,以及對陳予凝處處的禮讓和體貼讓她慢慢放下戒備,他不同于任何一個她所接觸過的男人,以往生意場上對她的所有獻媚都是帶着明确的目的性,動機不純自然将不真誠性暴露無遺,男人這個生物不管什麼階段陳予凝自認都見識過他們的低劣的招數,無一不都是精緻的、低端的、欲蓋彌彰的利己主義。隻有江仁樓沒有給陳予凝這般不适感,她在他面前至少是得到尊重和認可的,他們是對等關系。
也許是受了江仁樓影響,連飯後散步的黃浦江都是如此看重陳予凝,她第一次在這裡聞到來自流向的清香,淨化了馬路上熙攘一整日的灰塵。江仁樓細心地将外衣輕輕披在陳予凝身上,被陳予凝隔絕已久的城堡好像在今夜土崩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