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分看看在場的校長,教導主任和班主任,這才明白事情并不簡單。她嗫嚅着重複了一遍看到那晚看到的畫面。
許飛傑媽媽狠狠刮了陳分一眼,向前聳一下肩,“就算去了小樹林又怎麼樣?同學之間聊聊天怎麼了?你别妄想将這事賴到我們家?”
朱娜媽媽說,“朱娜和你兒子早戀,學校都知道的。”她又拉過陳分,“孩子,你一定知道的,許飛傑一定是說了刺激娜娜的話,對不對?”
校長辦公室的燈光刺眼,陳分閉了閉酸澀的雙眼,“朱娜和許飛傑是在談戀愛的,但是我不知道他們之間說了什麼。”
朱娜媽媽一臉不信,“不可能,你和娜娜關系好,娜娜的性格我最清楚,她最喜歡與人說話,她一定會告訴你她和許飛傑之間的事情。”
學生因為談戀愛出事,在一中的曆史上,這是第一起。朱娜死于酒精中毒,在與許飛傑聊完的那個周四的晚上,她買了五瓶白酒。第二天朱娜爸媽回到家,看到卧倒在客廳已經失去呼吸的女兒,圍在朱娜身邊的是東倒西歪的空白酒瓶子。
學校希望能幫助家長弄清情況,朱娜的家長認定朱娜是因為許飛傑說了刺激的話才會借酒澆愁,進而出意外的。許飛傑的父母則堅持意外與自己的兒子一點關系都沒有。
而現在,所有人都盯着陳分,彷佛許飛傑是否有罪,由陳分決定。十六歲的陳分,從沒有碰到過這樣的局面,肩上如有千斤重。
會議室外響起一聲報告聲,不待室内的人員回應,門被推開。一個高瘦的身影從夜色中走進來,白光燈打在他的身上,陳分彷佛看到了天使救星。
董铮确實是來救陳分的。他走到陳分身旁,目光從衆人身上掠過,最後停留在一直沉默的許飛傑臉上幾秒,然後對校長說,“張校長,陳分的爸媽來了,我帶她去校門口吧。”說完轉身低頭對陳分說,“走吧,他們在等你呢。”
陳分雖明知道陳志勇和李淑琴不會來,但心底扔抱着一絲希望,陳志勇沒來,那麼就是陳志文。在愣神之間,董铮拉了下陳分的手臂,又說,“走吧。”
陳分邁步跟上董铮,兩人走到門口,董铮待陳分走出來,轉身關上辦公室的門。開放式走廊有冬天凜冽的寒風吹過,有葉子掉光的樹枝随風互相碰撞的聲音傳來。兩人沉默着一直走到操場升旗台後,沒看到任何人,父母來找果真就是董铮找的一個理由。
陳分環顧四周,操場的路燈燈光昏暗,教學樓裡燈火通明,學生們還在上晚自習。風吹得陳分臉上刺痛,董铮雙手插兜站在她身旁,好像一點都不怕冷似的。
陳分問,“你怎麼知道我在校長辦公室?”
問出來又覺得自己笨,自然是他看到了,去校長辦公室要經過他們教室。
董铮側身擋住狂風,看她兩眼,“我看到了,你先回宿舍吧,今天不要去上自習了。”
陳分不自覺跺兩下腳,她的腳已經冷到沒有知覺了,但她不想回宿舍,這幾天她人木木的,但到這一刻看着董铮,突然有不可抑制的悲傷和自憐湧上心頭。悲傷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她到現在才敢說,朱娜是她最好的朋友。隻是自憐,她從不允許自己自憐的,就算她其實有太多理由自憐。但今天遇到帶她出來的董铮,她克制不住地,允許自己有這種感覺。
董铮看着陳分臉上要哭不哭的表情,往前踏出半步,“朱娜的事與你無關,你不需要自責,以後記得她就好了。”
是啊,每晚她都在想,如果那晚她陪朱娜回家,又或者她從一開始就不為兩人談戀愛打掩護甚至一開始就阻止他們戀愛,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朱娜對她那樣好,可她總是不太敢相信朱娜是真心對她好,她的爸爸媽媽叔叔嬸嬸都尚且讓她感覺不到關愛,她又怎麼敢相信朱娜對她友情的真摯。
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掉下來,陳分蹲下,低頭開始哭。這一哭就止不住,為朱娜,也為自己,彷佛要将這許多年的委屈哭出來。
眼淚滴在橡膠跑道上,暈開。董铮無聲歎氣。蹲下替她擋風,終于沒忍住,擡手摸摸她的頭。陳分哭到打嗝,慢慢停下來。董铮收回手,問她,“要不要喝水?”
陳分發洩一通,終于感覺心中舒暢一些。再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在董铮面前哭了,還哭得這樣失态,低着頭不肯擡頭看董铮。
就算是在昏黃的路光下,董铮也能看到陳分耳朵紅了,不是凍紅的,他很清楚。
董铮又輕聲問,“要不要喝水,我們去小賣部買水。”然後,董铮看到面前低着的腦袋點了點頭。
董铮在小賣部買了兩杯方便面,問老闆要了熱水泡上,又拿了瓶娃哈哈AD鈣奶遞給陳分,“我表弟最喜歡喝這個了。”
陳分接過來,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又冰又甜。
在小賣部吃完方便面,董铮送陳分到宿舍樓下,臨走他又囑咐,“不要因為這件事影響到學習。”
他真的,比她爸爸媽媽叔叔嬸嬸還關心她的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