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分在上早班的時候也碰到過李淑琴,她看到收銀台的陳分,先是一愣,臉上現出心疼和尴尬的表情,最後是憤怒,她看着熟練掃碼的陳分,開口第一句話是,“孫靜沒有給你錢嗎?”
李淑琴身後是排長隊來買便價雞蛋的老人,陳分捏緊手中的掃碼槍,鎮定地說,“給了,學校要我們暑期實習。”
這個理由是來超市找兼職的時候就想好的,她也想過會遇到李淑琴,很多個熱到睡不着的夜晚,她在腦海中預演,如果遇到李淑琴,她一定要冷靜且毫不在意地說出她在暑期實習。
她不是沒想過在荷川市找兼職更好,不會遇到任何熟人,可學校宿舍不許學生逗留,在荷川,她沒有地方住宿。
李淑琴很快恢複冷靜,她将物品收進塑料袋,拿出錢包付款,說了句有空來家裡吃飯,匆匆走了,彷佛身後有吓人的東西在追她。
陳分接過後面奶奶手中的菜,裝作沒有聽見。
早班轉晚班後,陳分每晚下班,董铮家一樓二樓屋檐的燈都亮着,待她進屋,燈才會被關掉,她知道,那是董铮特意亮着給她的。
高中生活過得飛快,陳分的成績總是維持在年級第八百名上下。高二暑假,仍是去鎮上超市做兼職。碰到李淑琴,還是那一句,有空來家裡吃飯,陳分也仍是沒有去。唯一不同的可能是,八月中學校就開學了,馬上進入高三,總有股緊迫感圍繞在身邊。朱娜是最松弛的,第一天晚自習後,她和陳分走去食堂的路上,拉住陳分慢慢地走,神神秘秘地說,“我跟你說,你不要告訴别人。”
“什麼事情?”
“我和許飛傑的事情。”
陳分笑,“班上很多人都知道你和許飛傑談戀愛的事情。”
朱娜扒拉住陳分的胳膊,盡管周圍都沒人,她湊到陳分的耳邊小聲道,“我和許飛傑做那事了。”
“做哪事了?”
朱娜捧住臉,“哎呀,你怎麼就不明白。”
陳分還是不明白。
朱娜跺下腳,“我們上床做/愛了。”
陳分張開嘴,一時反應不過來。朱娜繼續說,“你可千萬别跟任何人說。”
夜色中,陳分耳朵發熱,她隻得說,“我不會跟任何人說,可,可要是有孩子了怎麼辦?”
朱娜十分有經驗地說,“不會的,我們用了套子的,你知道套子是什麼嗎?”
陳分隻覺得耳朵越來越熱,安全套她當然知道,在超市收銀的時候,收銀台下面貨架就有,偶爾有人來買,她收銀的時候就會木着臉,當作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樣子。
陳分并不想與她繼續這個話題,可朱娜有無限的分享欲,她告訴陳分,“剛開始有點痛,可是後面很舒服……”
陳分快走兩步,“快點,去晚了,排骨又沒有了。”
朱娜跟在她身後,“許飛傑這個豬頭,周五都等不到,叫我明天再跟他出去。”
陳分勸她,“還是不要出去了,被老師捉到,要是被請家長就麻煩了。”
“我沒答應,我現在可喜歡看他求我那小樣了。”朱娜搖頭晃腦得意地說。
朱娜說着不會去,可第二天晚上,她沒有回宿舍。所幸沒有老師查寝,沒被發現。有一就有二,朱娜的經常性夜不歸宿,很快傳遍年級,陳分幾次勸她收斂一點,可少年炙熱的感情怎麼能收斂得住。
事情的開始是許飛傑期中考試成績的下滑,然後是兩個班級班主任對兩人關系的知曉,請家長,嚴厲批評,檢讨,寫保證書全套流程走下來,朱娜瘦了一大圈。
陳分不知如何安慰她,她唯一能做的是,在班上其他同學都對朱娜指指點點避之不及的時候,仍與她一起去食堂吃飯,一起去廁所。是的,朱娜也不再住宿了,她媽媽給她辦了走讀,每天晚上9點等在校門口接她回家。
朱娜痛苦的并非是學校的處分和戀情的曝光,她痛苦的是許飛傑對她的回避,許飛傑在這一場家長老師甚至是同學們對他們的圍剿中投降了,他單方面地與朱娜分了手,不再回朱娜的小紙條,不再去兩人曾經約會的小花園,就算迎面碰上,也移開目光當作沒看到朱娜。
那天是周四,朱娜早上進入教室,沒有往日的散漫,多了些沉靜,下自習後去食堂的路上她低聲對陳分說她媽媽出差了,下晚自習後她要去找許飛傑。
陳分以為朱娜已經快要放下許飛傑了,朱娜卻以為她與許飛傑之間隻是有默契地暫時不見面而已。而實際上,朱娜那晚沒有見到許飛傑,下晚自習後,她趕到一班,許飛傑已經走了,朱娜在許飛傑樓下等了半個小時,拜托至少五個經過的男生去許飛傑宿舍帶信,許飛傑仍是沒有下來。
那晚,朱娜失望而歸。
她肉眼可見的憔悴和低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