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季照臨真希望自己沒有來這裡。
哪有皇帝憋屈成這般模樣的?
就差被大臣和妃子指着鼻子罵了。
再說了,他這是幫檀妃,她不是想要留在宮中?
這麼快就變卦?
“罷了,”季照臨幾乎從牙縫裡蹦出字來,“你們随意,愛去哪,便去哪,朕管不着。”
沈清檀眨眨眼睛,她是不是太過分了?
可聖上兇爹爹,這點她最不能忍受。
于是她補了一句:“你都說了,爹爹為這片江山立下過汗馬功勞,他是功臣,怎麼能這樣對他說話?”
沒有爹爹,哪有大臨現今的太平盛世?
從幼時起,她每每坐馬車走街串巷,都能聽見百姓們在議論,當初的爹爹是多麼威風。
先帝都很敬重爹爹,把他當做兄弟看待,聖上即位不過一年,這就忘本了?
沈清檀還是很氣憤,甚至不想再看見聖上。
聖上也是知趣的,對她冷哼一聲,拂袖便走。
然而,聖上走出不過兩步,爹爹便拉着她的手,帶她一同跪下。
沈若從朗聲道:“小女冒犯了聖上,罪該萬死,念在她是新冊封的貴妃份上,還請聖上留情。”
“朕何須給一個小小的貴妃面子?”季照臨半回眸,冷聲道。
“微臣聽說,貴妃是太後看中的,”沈若從苦笑道,“聖上最是孝順,貴妃的面子聖上當然不用給,可聖上絕不會罔顧太後的一片好心。”
好一招以退為進,孝字壓死人,甚至能壓制住他這個皇帝。
季照臨氣得快咯血。
沈清檀不敢擡眼,雖是這樣,都能感知得到,仿佛聖上的眼睛在冒火,要把她的脊背燒穿。
她再一次檢讨,她是不是真的很過分。
聖上終究是沉着臉,一言不發地走了。
沈若從和沈清檀一直跪到他消失在視野中,方才起身。
沈清檀揉了揉酸痛的膝蓋,不時瞄一眼爹爹,不知道他還會不會拽她出宮。
沈若從轉眸,想到剛才沈清檀這般維護他,果然還是小棉襖好。
感動之餘,也明白當下處境,不能真把天子惹毛。
“爹爹想過了,直接帶你回府,怕是不太妥當的做法,”沈若從說道,“接下來,爹爹要問你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要如實回答。”
沈清檀點點腦袋。
“你和聖上,有沒有過肌膚之親?”沈若從直白問。
沈清檀啊了聲,慢悠悠想,肌膚之親,恐怕就是兩人的肌膚有沒有碰到吧。
碰倒是碰過的,沈清檀老實答:“有的。”
沈若從的心倏然沉了下去,好個小崽子,都有了肌膚之親,還敢對他的檀兒嫌棄成這樣,真想追上去,把他再罵一頓。
爹爹不知為何,嚴肅了許多。
他說道:“總之,現在聖上動怒了,怕是不會再來,這樣,你在宮裡呆上一個月,若是一月之後,你覺得呆得不痛快,提前寫信告知爹爹,爹爹來把你帶走。”
到那時,他自然有法子将此事做得正大光明,不會拂了皇家的顔面。
沈清檀若有所思,旋即開懷笑道:“好啊,爹爹。”
她是這麼想的,一個月時間,撈賞賜,也該撈夠了吧。
到時正好,讓爹爹帶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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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照臨在禦書房補了一覺,醒了,覺得稍微神清氣爽些。
後知後覺想想,是不是這兩日沒睡好,因此肝火躁動,居然為了那等小事置氣。
現下最重要的,還是改善民生。
批折子時,朱全極力放輕的腳步聲接近,尖細的嗓音同樣溫吞,說道:“聖上,有好消息。”
季照臨眼皮都沒擡,問道:“何事?”
朱全道:“聖上之前不是說,沈首輔要将檀貴妃帶走嗎?現下,檀貴妃還好好地呆在清檀殿内。”
季照臨冷笑了聲,将毛筆随手一擲,旋即擡眼,嗓音寒涼如冰:“這算是壞消息,朱全,你的眼力見越來越差了,連朕的心思都開始摸不準。”
朱全心道,講得他從前好像摸準過一樣。
朱全準備默默退下,不在這裡承受聖上的這股無名火。
沒想到,聖上喊住他:“等等。”
朱全回眸笑道:“聖上,還有何事?”
“朕有心上人的事,不知道是從哪裡透露出來的風聲,你去查查,斷了源頭。”
朱全心裡咯噔一下,聖上有個心上人,如同灑落在床前不可染指的白色月光,簡稱白月光,不是他自己到處宣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