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這樣拉弓,本王教你。”身後是男人低沉含笑的聲音。
沈春蕪眸睫顫了一下,盛轼的雙手覆在她掌心處,背後是他寬闊的胸.膛,這般一來,他就牢牢圈住了她。
“撚箭。”
“張弓。”
“放箭。”
沈春蕪一行一止都跟随着他的節奏,隻聞不遠處傳來一記悶響,箭枝不偏不倚中了靶。
她慢慢摸索着盛轼是如何不徒靠臂力去張弓的,她能感受到他的确沒有在臂上使勁。盛轼示範數回,迩後松開雙臂,讓她自主試上一回。
沈春蕪摸清楚門道,現在伸臂扯弓,長弓竟是神奇地拉開了,她還能拉上一個完整的滿弓。
“王爺,我拉開了!”沈春蕪很是雀躍,笑意挂在芳靥上,灼灼若出渌波的芙蕖。
盛轼唇畔也噙着笑:“放箭試試。”
好景不長,沈春蕪射箭如蒙頭蒼蠅,根本尋不到方向,親自射的第一枝箭,出師未捷身先死,墜在了不遠處的草垛子上。
她羞窘得不行,好在這一回沒有畏葸不前,虛心請教該如何将箭對準靶心。
盛轼道:“聽聲辨位。”
沈春蕪匪夷所思,聽他繼續道:“萬物各有其聲,射箭其實不是靠眼,靠得是聽,風吹過校場的時候,風聲何時緩何時急,都能準确告訴你靶心在什麼位置。”
沈春蕪問:“王爺也是靠聽嗎?”
盛轼沒有正面回答她,隻是握着她一隻手,探向他的眼。
也是在這樣的時刻裡,沈春蕪驚覺,盛轼的眼上蒙着一條發帶,原來方才他教她習射的時候,一直不曾用眼。
“你無法視物,但聽覺遠勝于常人,這成了你的優勢,射箭的準度可以優于常人。”
——他這是在,誇她嗎?
沈春蕪心中某一個冷硬的部分,此刻冰雪消融,盛轼居然也有不嘴毒的時刻。
她慢慢放輕呼吸,道:“王爺可以教教我嗎?”
偏偏在她求學欲抵達頂峰之時,盛轼有意釣着她:“快到集兵時間了,翌日繼續教你。”
沈春蕪讪讪地噢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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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長弓和箭袋都是盛轼自己的,拿來給她去帳中練習。今日盛轼領兵去雁蕩山占山頭,訓練時間較長,可能傍夕時分才能回營,遂将奔月從府邸調出來,來營中陪沈春蕪。
奔月一見着沈春蕪就抱着她哭:“夫人,你不在府上的這幾天,我都快郁悶死了!”
奔月說的可是大實話,沈春蕪想了想,道:“你可知曉占山頭是什麼意思?”
“這個我自然知曉,”奔月解釋道,“就是一座山裡各處都藏了旗幟,兵卒們分成多個兵團,上山競争找旗幟,以旗幟數量最多者勝出。”
“以前在漠北,殿下就經常讓九刀門去占山頭,”覺得沈春蕪感興趣,奔月頓時有了主意,“夫人可要去雁蕩山看看?”
沈春蕪思及盛轼臨走前的交代,命她安安分分地待在營帳裡,那兒也不準去,等他回來。
奔月慫恿道:“在傍夕前回來,王爺肯定不會發現的。”
她又道:“席指揮使也去占山頭了,如今營帳之外隻有刀九守着。”
沈春蕪心旌搖曳,她也看感受一下占山頭是個什麼情況,道:“不過,刀九守在外,出不去。”
奔月有的是辦法,比如抱大腿,她在外邊抱着刀九大腿整整半個時辰,刀九想甩脫她,但奔月太過于黏人,無奈之下,刀九妥協道:“我必須陪同。”
于是乎,雁蕩山之行,從兩人行變成了三人行。
奔月行在前頭,牽引着沈春蕪,刀九跟随在後。
他們走的路就是襄平王的行軍路,途中竟是下起了雨來,因此行匆忙,忘了捎傘,三人在半山腰的亭中避雨。
沈春蕪身上還負着長弓,因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她感到有些累,遂是想将弓取下來,讵料,突聞一道尖哨之聲起,眼前一道利光疾射而至,一隻銳冷的東西穿雨而至,不偏不倚射中她身旁倚靠的亭柱上!
奔月和刀九皆暗道不好,山亭周遭,同時出現了一批黑衣刺客!
這些人如張開的羅網,紛紛圍撲上來!
變故生發在一瞬之間。
“保護好王妃。”刀九扔下一句,抽刀去引戰刺客。
空氣之中旋即傳來一陣激烈的刀劍相擊之聲,接着,一股血腥氣息穿透雨霧傳來。
奔月将沈春蕪護于亭中,但她很快發覺,不僅亭外東面有刺客,另一側的山嶺間也蟄伏着一批刺客,他們呈裡應外合之勢,從另外一邊圍撲迫前,目标就是沈春蕪。
奔月眉心一凜,趕在他們拔劍前,忙抽刀劈削而去。
刀九和奔月都去剿殺刺客了,亭内隻有沈春蕪一人,她并不算荒落,反而很鎮定。
不是第一次遭受到刺殺了,但上一回刺客的目标是盛轼,這一回盛轼不在身邊,他們怎的還來刺殺她?
莫非這一夥刺客跟上一回不是同一批人?
沈春蕪捋了一下,上一回刺客是射毒箭,這回這一夥人用的是劍。
既如此,他們為何要刺殺她?
氣氛劍拔弩張,沈春蕪捋平呼吸,忽然之間,她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了一陣極其輕微的動響。
類似于劍緩緩脫鞘的聲音,仿佛在醞釀着一場殺機。
這種聲音輕微得讓人覺察不到,但沈春蕪聽力極其敏銳,她聽到了。
刀九和奔月都不在身邊,不能第一時間趕來救她。
為今之計,隻能自救!
她身上唯一的武器是長弓和攜帶的幾枝箭。
盛轼教過的話浮響在耳畔。
她取下長弓,撚箭張弓。
克制住腕骨不斷的顫意,箭枝對準了身後那一道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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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亭中猝然傳來一陣巨響。
刀九和奔月殺掉了迫身前來的刺客,聞到聲後,變了臉色,齊齊回亭,驚悚地發現,沈春蕪從山亭之中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