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陸羽等人趕到時,蘇珏已經沒了意識。
“怎麼回事?”陸羽煩躁不已,轉頭看見了地上的饅頭。
蘇珏無意識地發出地低低呻吟,一絲鮮血沿着他的嘴角滲了出來。
韓聞淵站在帳外,好一個“畏罪自殺”。
“師傅,董先生起了高熱!”
陸明走上前去,他三下五除二的解去蘇珏身上的繩索,所觸之處盡是滾燙。
随後趕到的阿玉一見蘇珏的慘狀,立馬臉色灰白,她撲到蘇珏的身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董先生……”
阿玉放輕了動作,小心地把蘇珏唇角的血迹拭去。
這樣輕微的驚擾似乎已經觸動了不堪重負的神經,蘇珏微微蹙起了眉,略略急促地喘息起來。
陸明按捺不住擔憂:“師傅,這裡太陰冷,快把董先生先抱出去吧。”
陸羽點了點頭,徑直将人抱到了自己的營帳,然後低聲對陸明開口:“陸明,你好好看着董大,地上的饅頭收好,我去請許大夫。”
陸明自然沒有二話,看着陸羽大步離開,而阿玉再也繃不住心中擔憂,跪坐在榻前凝神照看着蘇珏。
另一邊,在許攸的救治下,李書珩已經轉醒。
“許大夫,這幾日勞您費神。”
即便還很虛弱,李書珩靠着床頭仍是儀态端華。
“主帥醒了就好。”許攸沒有特别驚訝,他的醫術不會出錯。
“許大夫,董大中毒了,勞您去看看。”
陸羽掀開帷帳大步而進,他一進營帳就愣在了原地。
“主……主……帥……”
“噓……”李書珩向陸羽擡手示意,此事不宜聲張。
“中毒了?把他也帶到這來,我正好也有問題要搞清楚。”
許攸現在心裡起了個疑影,隻想快些得到證實。
陸羽轉頭看向李書珩。
“陸羽,聽許大夫的。”李書珩輕輕點了點頭。
“是。”
幾人來得很快,動靜太大,一路上都有人側目。
“陸大人抱着董大,出什麼事了?”
“聽說董大是畏罪自殺!”
“這不是去主帥營帳的方向嗎?”吳川腰上系着圍裙,身後跟着幾個夥頭軍。
“吳大廚,今日還是羊肉嗎?”
馮傑掀起蓋着竹筐的苫布,裡面香味撲鼻。
“哪還有羊肉了,現在才十月,咱們剩下的糧草也就隻能撐半個月的了。”
吳川搖了搖頭,糧草不濟,他們夥頭軍也是艱難,恨不得掘地三尺。
“這仗打得真是窩囊。”有人小聲嘟囔了一句。
其他人一陣沉默,早就食不知味了。
……
十月二十三,白雪紛飛。
今日是太子的踐行宴,文武百官和宮中諸人全部到場。
縱使太子所住的建章宮奢華無比,面對如此奇恥大辱,每個人也都沒了宴飲的心思。
當年冊立太子之時,楚雲軒傾盡幾萬奴隸之命在長安王城中建起了一座高有百丈的巍峨殿閣,裡珍禽異獸數百,積蓄珍寶無數。
尤其是矗立中央的明光樓,瓊樓玉宇,瑪瑙砌成欄杆,明珠妝做梁棟,夜現光華,照耀瑞彩。
若是登臨其上,便可俯視整個長安。
金風玉露,長夜未央。
李明月端着酒杯,俯瞰着城中千家萬戶點點星火。
既然太子要去鮮卑為質,那為何不見鮮卑使臣?
此事拖了半月有餘,鮮卑又為何沒有任何動靜。
一切都太不尋常。
想到這裡李明月有些心神不甯。
此時,自明光樓飄出一縷嗚咽的樂聲,和着山後的溫泉流水一起,全都沒入了無邊的夜色之中。
灼灼芙蕖在暗夜裡搖曳着身姿,白雪落于其上,恰如血染瑩白。
時辰已到,唯獨太子楚天佑不見人影。
李明月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左等右等不見楚天佑的身影,楚雲軒便派中貴人靈均去請,誰知中貴人靈均卻帶回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
“陛下,太子殿下,他……他自盡了……”
“什麼?”
楚雲軒慌忙間打翻了酒盞,怎麼會這樣。
“快宣太醫!”
一場踐行宴以太子自盡收場,這是誰也沒料到的。
禦醫們急忙趕到建章宮,個個言色焦急。
楚雲軒急沖沖的推開楚天佑寝宮的大門,隻看到從床榻至地上的落紅一片。
看到楚天佑這副樣子,楚雲軒心痛欲裂。
他的太子是竭盡天下之力供養出來的金尊玉貴。
不該是如此蒼白的模樣。
站在門外的質子們不禁暗歎,當朝太子竟落到如此地步。
實在讓人歎惋。
他們偷偷看了一眼楚雲軒,隻覺得造孽。
今夜,整個長安宮城燈火通明。
建章宮的青杏色紗帳層層挽起。
錦繡塌上,楚天佑眉頭緊蹙,面色蒼白。
他割了腕,留了書。
甯為九幽鬼,不做異邦魂。
端得是甯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節。
禦醫來來回回地止血開藥,終是救回了楚天佑。
隻是前路如何,誰也不敢揣測。
長安城一時風雨飄搖。
……
蘇珏被安置在溫暖的營帳中,帳子裡點着火盆,燒得很旺,熱得人有些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