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湖州

且說燕臨和父親詳談，聽出他有歸隐之意，便道：“父親可别想着退隐山林，我和航弟還在京城，難道您要棄我們于不顧？”

燕牧笑罵道：“你為人處事還有幾分急躁，航兒又短于謀略，我怎麼放心得下？少不得一把老骨頭，還要在京城待着，唯恐你們出了纰漏。”

燕臨信誓旦旦道：“我們自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燕牧又接着剛才的話頭，繼續說道：“由武轉文，四王八公裡亦有不少是這麼做的。你看賈家，頗有幾個會讀書的，但終究沒有入仕，說到底和天潢貴胄們走得太近，始終身不由己。你再看你媳婦兒家裡，從前是太宗皇帝麾下，告老還鄉後，清靜無為，淡泊自守，經過了五代人、近百年的時間，這才有你嶽父高中探花、科舉入仕。這份骨子裡的心性與定力，就叫人另眼相看。所以，我們也不必急在一時！”

燕臨思索片刻，道：“父親說得對。二來我們終究是武官，自己也沒念過太多書，怎麼教孩子們呢？！”

燕牧瞪了他一眼，罵道：“我就算了，老子給你請了舉人老爺做老師，你還不知珍惜！如今說什麼‘沒念過太多書’，那還不是你不用功的緣故？！”

燕臨被父親責備，也不害怕，吐了吐舌頭道：“我終究是比您讀得多呀！我媳婦兒的老師是進士，所以她比我讀得多，嘿嘿！”

燕牧氣笑了：“果然不能指着你！幸好我替你聘了林家的女兒，以後由她啟蒙，大了送到江南的書院來，橫豎咱們與林家、李家都帶着親，附學想是不難！”

燕臨涎着臉恭維道：“還是父親想得長遠！”

燕牧斜了他一眼，繼續道：“如今你入了錦衣軍，這事兒就更不急了！你沒聽說過這句話麼？所謂‘國朝在，錦衣軍就在’，你小子得了聖上的青眼，就好好在錦衣軍做事吧！你若有了兒子，這世襲的職位也是跑不了的。你看姑爺家裡，父兄早逝，家道中落，他因有世襲職位，如今家裡也好起來了。錦衣軍世家，不可小觑！”

燕臨笑了，說道：“我剛入職的時候，我們蔡大人就提點過我了。如今我用心辦差，一定穩穩當當把這世襲之職交到我兒子手裡！”

這話還算入耳，燕牧贊許地點點頭，又說道：“明日我們就到湖州了，祭祖之前，自臘月二十七起就要齋戒，直到功德坊落成，你不準去鬧你媳婦兒！”

燕臨一下子面紅耳赤、張口結舌起來。

燕牧橫了他一眼，心道：這臭小子原來從前也是裝樣子而已，聽到不能親近媳婦兒，就不樂意了。燕牧心裡嫌棄，揮手讓燕臨走了。

燕臨回到自己的船上，心還砰砰跳着，站在船頭吹了一會兒風，不妨金鱗鬼頭鬼腦地走了過來，趁他不備，抓了他一下。

燕臨轉身，眼疾手快地把它捉住了，罵道：“壞東西，原說你瘦了，結果還是個胖墩兒，不許再吃了！”

金鱗不服，喵喵地大叫起來，雪雁聞訊趕來，看到它在燕臨手裡，又是心疼大貓，又是害怕燕臨，腦子一抽，道：“少奶奶找您呢！”

“哦！”燕臨一聽，趕緊放下金鱗，往自己艙中來。

黛玉正捧着一本下面獻上來的志怪雜書，看得起勁，一見燕臨，慌不疊想把書藏起來。燕臨一見這情形，倒想明白了，自己恐是誤信了小丫頭的信口雌黃。

不過此刻，他揪住了黛玉的小辮子，立刻裝腔作勢起來，道：“剛做什麼呢？”

黛玉哂道：“算了吧，你都看到了，裝什麼呢？！”

燕臨怪叫道：“好啊，叫你船上不看書，你偏不聽，被我逮到了，還越發理直氣壯的，沒看出來，你竟是這樣的人！”

說着，就撲過來撓她。黛玉最怕癢，這種懲罰太難受了，她一邊躲，一邊可憐巴巴地求情：“再不看了，你快松手！”

兩人笑鬧着，終究是黛玉敗下陣來。燕臨便道：“你剛才看了什麼故事，便說來給我聽聽呗！”

黛玉眼珠子一轉，道：“說了一個女鬼的故事，從前她與一個書生相戀，後來陰差陽差，沒能成就姻緣，化作鬼後，又來找這個書生，因陰陽兩隔不能相會，便附身在琴上，以音傳情。可惜書生竟沒能聽出來。你說可笑不可笑？”

燕臨想了想道：“既然沒能聽出來，可見不是知音，這個女鬼也就沒有必要再做糾纏，早些投胎去吧！”

黛玉聽罷，見燕臨沒有意會，歎了一聲，不再說什麼。

第二日，燕家的船到了湖州，當地知府及吏掾、燕家老少都來接了。燕牧、燕臨與他們一一見禮，黛玉則由族長夫人錢氏直接接入二門了。

燕家是菰城望族，除去在外省的，五房人聚族而居，沿着鳳凰山向東，一路建了祠堂、山莊、宅院甚至鋪面，生活頗為富足。如今燕牧父子平定南疆、受封世襲一等侯，燕氏一族，更添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