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急道:“好好的,怎麼回來就這樣?可是二姑娘不好?”
鳳姐擺手:“與二姑娘無關,剛才送大太太回去,想是吹了風!”
平兒連忙讓人去問,符郎中到了沒有,一邊伺候鳳姐躺下,看她冒着虛汗,心焦不已,一邊擦汗,一邊道:“奶奶就是小心,雖是二姑娘回來,您若報一聲身子不好,又有誰敢怪您呢?”
、
鳳姐嗤笑道:“那邊正想拿我的錯呢!二丫頭是琏二爺親妹子,我怎能不去?要是不去,多少怪話、損話往老太太、太太面前倒呢?對了,外頭那些事處理幹淨了沒有?”
平兒道:“奶奶就是操心!借據、條子那些全燒了,從前張華那家子,也給了銀子,遠遠得打發了,旺兒那小子,吃裡扒外也就算了,辦事還不牢靠。我瞧林之孝家那小子,不聲不響,倒是個有主意的!”
鳳姐歎氣:“我何嘗不知道,他們一家子公婆兩個已是副管事,小紅在我跟前,要是再提拔他家小子,過幾年,怕不是又來一個賴家!”
兩人正說着,外頭有人報符郎中來了,平兒連忙叫人擺了屏風,又與鳳姐換了衣裳,讓人請進廂房中。
符郎中隔着絹絲手帕把了把脈,又問癸水之事,平兒代替答了。
符郎中道:“這就是了,奶奶身子虧了,從前便是有了胎,也是養不住的!”
鳳姐一聽,臉色煞白,前幾年她确實流了兩個孩子,當時還要強,不肯叫人看出來,理家管事,日夜操勞,以至虧損了身體。
如今寶钗進門,一切都是為别人作嫁衣裳!鳳姐不由得灰了心。
平兒捏着帕子,哽咽問道:“那這回呢?前幾個太醫,總不能給個準信,又不敢用藥,就這麼拖着,我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符郎中道:“約有兩個多月的身子,但是奶奶身子虧空,也是極其險的!”鳳姐一聽有孕先是一喜,又聽他說險,生生要落下淚來。
平兒道:“還要請先生費心,萬萬要保下這一胎!我們奶奶這些年……”
符郎中道:“那奶奶要安心靜養,萬萬不可勞累,不可操心。否則這藥方,我也不開了,免得白費這心!”
若是旁人如此無禮,鳳姐早讓人把他打出去了。如今她知道這符郎中雖然脾氣怪異,但也有真本事,便不以為意,讓平兒應聲好。
符郎中開了藥,平兒送了五兩銀子的診金,送至二門,又讓小厮送出去,方回。進到屋,見了鳳姐,道:“奶奶可聽見那符郎中說的話?您要是再不好好保養、不愛惜身子、瞎逞強的,等二爺回來,我都不知道如何交代了!”
鳳姐笑道:“我要是與二爺怄氣,不就成全了你?!”
平兒又急又氣:“我這麼替奶奶辦事,自問沒有對不住奶奶的地方,未料奶奶如此疑我?!我竟不如死了的好,免得受這樣的氣!”
鳳姐連忙陪笑:“我不過是玩笑一句,你就死啊活啊的,也不嫌忌諱!我如何不知你,這回若能誕下哥兒,不,就算又來一個丫頭,我也讓你斷了藥,你趁着年輕也養一胎!我,我如今還有誰可以靠去?!”
想起這些年她裡裡外外操持家業,手下人沒有不恨她、暗中咒她的,親姑母迎了親媳婦進門,她也退了一射之地。老太太年紀大了,邢夫人又昏聩,她竟真不知要靠誰去。
想到這裡,鳳姐不禁流下淚來!平兒上來替她擦拭,雖然惱鳳姐說話太過,可是真見鳳姐傷心,不免也要寬慰幾句。
平兒心裡知道,賈家庶出的苦,迎春被胡亂婚配,探春不過表面風光,賈環這樣的,還不如女兒家受重視呢。生不生孩子的,她早看開了,隻盼得他們這一房有後,也算有了依靠。
兩人相對落淚,小紅陪着巧姐從大觀園裡出來。見了這情境,巧姐大吃一驚,問道:“媽,這是怎麼了?”
平兒擦了淚,笑着應道:“二奶奶擔心二爺,如今也不知行至何處了?聽說南邊有瘴氣,二奶奶恐二爺遭不住。”
鳳姐道:“呸呸呸,你自己擔心男人,倒推我頭上?!”
巧姐兒抿嘴笑,平兒打發出去,回頭對鳳姐道:“大姐兒面前,怎能說這些?”又道:“奶奶懷了身孕,也難看顧大姐兒。不如配齊了丫頭,讓大姐兒住到大觀園裡頭!”
鳳姐也覺得好,隻說等迎春安定下來,便去請示老太太和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