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曹茵點頭,“用完晚膳你去牙行一趟,此事得早些弄好。”
一頓晚膳就在倆人有商有量中結束,用完晚膳,外面的天色還亮着,何三積極地搶着去倒垃圾,蔡婆子讓他晚點出門他都不聽,隻說晚點他再去倒就是了。
可顧安出門時他又笑着過去說他現在學會了駕馬車,老爺出門再也不用自己駕車了,顧安順着這話便帶何三出了門。
等到蔡婆子收拾完竈房出來找何三倒垃圾才發現他早已出了門,罵罵咧咧幾句,蔡婆子拎着泔水桶踏着暮色往後巷而去。
何四依然幫曹茵弄藥材,曹茵知道他是個比起說話更喜歡做事的木讷性格,卻沒想到他認識草藥還挺快,昨日她才教的,今日再來考時,依然都記得。
“何四,你這記性還真不錯啊!”曹茵欣喜道。
何四搓着衣角,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娘子,我笨……昨夜裡躺下後,閉着眼把草藥名背了十遍,今早劈柴時又默了三遍。”
“你之前說你家是城外哪裡的來着?家裡是不是有那種草藥的,所以才能認的這麼好。”曹茵繼續閑話家常。
“沒,我是城外何家莊的,家裡爹娘相繼病逝後我被堂伯接回了家,大堂兄好賭變賣了家裡的房子和田地,氣死了堂伯堂伯娘,我跟小堂兄被大堂兄賣到了牙行……”
“唉!”蔡婆子這會兒正蹲在院子井邊洗倒空的垃圾桶,聽到何四這話,蔡婆子“哐”地将桶甩的“嗙”響,“天打雷劈的玩意兒!賣爹娘兒女兄弟也不怕爛了腸子!”
蔡婆子也是個可憐人,年輕時家裡人為了禮錢将她嫁給了家死了婆娘的鳏夫,比她大上了十餘歲,與這人生的一兒一女都沒養大便夭折了,那鳏夫前些日子死了,蔡婆子被她那死老頭前頭兒子給發賣了,她才知道,當初自家爹娘根本不是嫁,而是把她賣予了這個鳏夫。
想着曾經逢年節送回娘家的禮,她就覺得嘔得慌,這不是送進狗肚子裡了嘛!
曹茵也沒想到這裡不止賣兒賣女,還有賣爹賣娘的,雖然沒有買賣便沒得傷害,但不得不說,有些好的買家對這些被賣的人來說,卻是救命稻草一般。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種思想影響到了她,現在她對于什麼買下人更少了幾分抗拒。
暮色漸沉,正陽街各家店鋪前的燈籠次第亮起時,顧安才領着何三回來。
醫藥館後院,曹茵舉着火把,問:“怎麼這麼晚?”火光比起屋檐下的燈籠亮堂不少,何三就着這光亮将馬車廂卸下放入馬廄旁的雜房。
曹茵見何三如此勤奮,心中不屑卻面上丁點都沒洩露,也不知道這何三如何想的,隻在顧安面前表現,是以為她不會說給顧安聽?!
呵,那他就想錯了。
忙完這些,何三回了前院,顧安鎖好前後院之間的門後去主屋燒炕,曹茵在竈房燒竈燒熱水。等到夫妻倆洗漱後躺在炕上時,顧安|拉着曹茵的手,曹茵一把按住他想要作亂的手,“我那個來了。”
顧安那點蠢蠢欲動的心思被按壓了下去。
“明日那牙人便會帶人上門來,你到時好生挑選一番,至于何三、何四兄弟,你是怎麼想的?”
“何四可以,何三我不想留下,但當初買的是死契,他這怕是不好安排。”說着,曹茵便将了解到的何三何四的情況說了一遍,“那何三的親大哥是個賭徒,爹娘死後,家裡的兄弟連帶着隔房的何四都被他給賣了。”
顧安“嗯”了一聲,并沒有像曹茵一般憤憤。
曹茵推了推他,“你不覺得他們這樣很可憐嗎?”又說了蔡婆子的情況。
顧安不明白曹茵為何會同情他們,“若是當初沒有我娘将我爹的店鋪給到族裡,我怕是也難逃寄人籬下,甚至被發賣的命運。”同情心在他看來并沒有任何用處。
曹茵突然明白了顧安和成娘子之間那微妙的相處:“所以哪怕你阿娘跟邵也一同攪黃你的親事,你也隻是不再跟她那邊多走動?”
“是也不是,”顧安見曹茵對此感興趣,便多解釋了幾句:“她在我爹失蹤後雖然改嫁了,卻沒強占鋪子,将我發賣掉,這說明她雖自私卻還未食子;至于攪黃我的親事,她夥同外人想要毀我前程,這便是比食子也差不了多少。”
不得不說,哪怕跟顧安多次負距離的深入接觸過,曹茵自覺無法理解顧安的腦回路,畢竟成長環境和受到的教育不一樣,但這一刻,她似乎能對顧安感同身受。
她貼上顧安的身子,嘴裡喃喃道:“沒事,你現在有我,我不會背叛你的。”
顧安摟緊了曹茵,将熱乎的手掌放在她微涼的小腹上,“嗯,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