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春花看向穿着一身淺色半袖襦裙正在趕騾車的曹茵,十分滿意的揚起了笑,從村北到村口這一路,遇到不少村裡人,等騾車出了村後,這些人湊在一起嘀咕。
村東的王阿婆問:“春花這是和曹茵去哪兒?”
“說是着急回娘家,請曹茵趕騾車送她一趟,但看着曹茵的穿着打扮,我感覺應是去春花娘家相看。”春花嫂子隔壁的三娘子答道。
“我覺着也像,現如今官老爺都開始管成親的事情了,是得着急了,要不一年罰金就要五兩銀哩。”魏老五家的搭了個嘴。
王阿婆聞言,咋舌道:“這麼多呢?我家一年下來都難賺這麼多銀子。”
“要我說,想着入贅的男子能有幾個好,不若安生嫁人,畢竟她自個兒面部有瑕疵,别人不嫌棄她就不錯了。”
說這話的胡嬸子娘家有個癡傻的侄兒,跟曹茵年歲相當,之前起過想要撮合他們的心思,卻被曹茵直接拒絕。
現如今朝廷的政令頒布,她的心思又起來了。
她這話可不能随便接,在場其他人沒言語,找了理由往家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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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嫂子娘家是許家溝的,離鐵淩村約三十裡地,騾車過去需小一個時辰。
今日跟曹茵相看的是她娘家二嫂家的表外甥王胡,家裡是縣郊王家村的,現如今在縣裡通祥藥鋪當學徒,聽着條件不錯,但想到二嫂家的娘家人,春花覺得有些話還是得說在前面:“茵娘,這事雖是我娘家二嫂介紹的,但我隻說帶你過去一趟而已,見面後你若是不喜他,咱送完東西就回。”
“春花嫂子放心,我不會委屈自個兒。”曹茵明白春花嫂子的好意,若她是個輕易妥協的,早就成親了。
見她心中有想法,春花放下心來,她可不像村裡那些大娘,沒事就愛幫忙介紹對象,這回要不是娘家二嫂找了她好幾次,她才不會松口。
她們過去時,透過敞開的院門能看到院子裡坐着兩名中年婦人,而她們身旁還坐着一位小郎君。
春花領着曹茵進去,三人起身跟她們打招呼。
曹茵發現那位小郎君隻比自己高半個頭,且身材瘦弱,五官看着跟沒長開的似的。她垂下眼簾,退至春花嫂子身後,這舉動,表明了她對王胡無意。
這邊胡蓮花也在打量曹茵。
眼上的胎記哪怕被頭發遮了些,卻還是能看見,人高高瘦瘦,胸不大,也不知道隐在裙裡的屁|股大不大,好不好生養,隻是怎麼來相看還在腰間别上斧頭,又不是去山裡砍柴。
若是别人,她拉着兒子就走了,但想到曹家的家底,她壓下心中的不喜,笑着道:“原來是春花回娘家來了,真巧,我正好帶着胡子過來看他表姨。”
春花往前一步擋住了對面人的視線,順着她的話說:“是巧,我着急來送個東西,”遞給二嫂陳芸娘個竹籃,“麻煩二嫂轉交一下,家裡還有些事,我就不多待了。”
為了這場明為探親實則相看的事兒,許家其他人都出門了,隻陳芸娘和胡蓮花母子在。
春花這話便是沒看成的委婉表達方式,照理說對方應順坡而下,但胡蓮花卻不甘心。
胡蓮花指着曹茵朝王胡介紹:“胡子,這位曹家小娘子的阿爺便是你師傅嘴中常提及的鐵淩村曹藥師,他采藥和制藥的手藝全傳給了孫女,說來你們也算同行。”
王胡朝曹茵拱手道:“久仰曹家阿爺制藥水平高超,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跟曹小娘子探讨一番?”
曹茵眉頭一皺,搖頭拒絕:“沒空。”
春花嫂子見母子倆都不懂禮,拉着曹茵往外走。
“春花妹子且慢,相看的是曹茵和我家小兒,哪能剛見面你就拉人走。”胡蓮花喊住正要出門的二人。
春花一聽這話就不幹了,“這話從何說起?曹家妹子隻好心送我回趟娘家而已。”十分慶幸當初她跟二嫂隻說帶曹家妹子來一趟家裡,并不算相看。
陳芸娘也覺察出了不對勁,伸手去拉表姐。
胡蓮花側身避開表妹,“現如今官老爺都讓适齡的小娘子和小郎君們成親。若不成親,罰錢處刑都有可能,你這樣攔着他們相看,是在害曹家小娘子,你說對吧,曹小娘子。 ”
她這話語,讓原本隻想走個過場的曹茵心火蹭蹭蹭往上竄,“呵,曹家隻招贅,你家小郎君這般好,他是願意入贅我曹家?”按照陳朝的律令,娶妻的話,家主是夫家,入贅,家主則是曹家,“還是說,你以為我看不出你家的打算?!”
胡蓮花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你個小娘子怎麼說話!”
“那請問我該怎麼說話才行?是站在這讓你們挑剔我的不是,還是笑着将曹家的全部家底拱手送上?要我說,你們管好自家一畝三分地即可,别把算計的心思放我身上來,也别在這挑撥春花嫂子跟我的關系,動歪心思前,想想我阿爺是做什麼的?他那些本事我可學了不少!”曹茵的嘴皮子利索是從上輩子帶來的。
上一世父母因意外去世時她高中還未畢業,家裡那些親戚打着幫照顧她的名義,實則想要父母留給她的那套房子。她那會兒一邊偷偷咨詢律師,一邊穩着家裡那些親戚的情緒,最後等到時機成熟時跟他們撕破了臉皮。所以對于那種想要吃絕戶的嘴臉,她天生就帶了雷達,一看就知道。
放完話,曹茵拉着春花嫂子轉身出了門,留下幾人面面相觑。
陳芸娘率先回過神,她一手拖着表姐一手推着表外甥,将他們弄出許家,“我們許家小,可盛不下表姐那麼大的心。”
“嗙”的一聲,院門關上,留下胡蓮花母子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