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偶然見到好的東西,便想讓姜娘子也嘗嘗,”他沒想到方才隻是炸他,便解釋道,“這...這便如同讀書時見到精彩的論述,會不由得想若是有名望的夫子見到會是怎麼看的...”
“原是這樣啊,”姜芷微一副了解的樣子,“甜而不膩,确實是值得一品的點心,就算是燕京的點心鋪子也難有這般好吃的。”
青年似乎是松了一口氣,又些好奇:“姜娘子幼時在燕京吧?”
姜芷微點點頭。
“燕京是個怎樣的地方?”
他臉上的表情姜芷微太熟悉了,每一個懷抱理想的少年談論起燕京神情都是相似的。
“燕京啊...”姜芷微拖長了聲音。
燕山以南,天子腳下,離權力和财富最近的——,
住滿魑魅魍魉的地方。
到處都是披着人皮的鬼怪,見到豔麗的楓葉,都會懷疑樹底下是否有埋葬着白骨。
“跟燕京比起來我更喜歡袁州。”她這麼回答。
前方的喧鬧聲傳來,銅鑼敲得震天響,原是雜耍的班子開始表演,正熱着場子。
幼萱的眼睛亮起光來,沖到人群外圍,蹦蹦跳跳地還是什麼看不到,她個子小小,又不好跟家人分開單槍匹馬地擠到最前面去。
她扯了扯堂叔的袖子,又祈求的看向娘親。
蘇夫人被她看得心軟:“罷了,這黑燈瞎火的,也沒人看得清。”
這對堂姐弟也是頗為默契,這樣的事情大抵也沒有少做。
就見小娘子一聲驚呼,騰空坐在了蘇晉翎的肩上,舉人的發髻變成她扶手的東西。
姜芷微不由得伸手護着,擔心幼萱坐的不安穩。
遠遠看着像是寵女兒的一對小夫妻。
他們淹沒在人群之中,光線昏暗便是誰也看不清誰,雖說“君子慎獨”,但她是女子,便放肆也沒什麼的吧?
姜芷微被氣氛感染,偷偷踮起腳,想看看引得衆人頻頻喝彩的是什麼表揚。
人群中央似乎是個戴面具的魁梧男人在噴火。
看得正認真,忽然手腕被人拉住了,燭火明明滅滅地,周圍滿是嘈雜,她下意識地回頭。
光線昏暗,看不清來人的樣子,但姜芷微還是第一眼認出了王峥的眼睛。
隐于暗處,人們追尋于眼前的熱鬧,他們掩于衣袖下相握的手難以被發現。
一如多年前隐秘而又灼熱的情緣。
一個沉默的、不容拒絕的男人來帶走她了。
她被王峥大力拉着脫離熱鬧的人群,路過街邊一排排的彩燈籠,他力氣大的驚人,走得很快,姜芷微隻能提着裙子小跑。
她心跳地很快,聽得見耳旁的風聲,她可以驚聲大叫,周圍或許會有熱心的人來幫她掙脫王峥的桎梏,但是這樣一來兩人也會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
拐進小巷子裡,背後貼着冰冷的石磚,雙手猛地被按在石牆之上。
“你放開...”
她話音未落便被貼上了帶着濃濃酒意的唇,便是睜大了眼睛也隻能見到被兩棟牆分割的黑色天空。
呼吸相交,苦澀的酒味在安靜的巷子裡體會地更加清晰。
他像一隻兇惡的虎,又像一隻委屈的狗,撕開了面具,遠不是面上表現地那樣雲淡風輕。
“你瘋了不成...”姜芷微撫着唇喃喃道。
渾身酒氣地出現、不顧後果的行為,可不就是有些瘋癫嗎?
“找到了...”王峥伸手撫上她的眼睛,“雲中月。”
他在說之前月夜未談盡的胡話。
“你飲醉了酒。”她抿着唇将男人推開,不願與醉鬼講道理。
醉鬼自然不是這麼好說話的,王峥伸手貼住牆,擋在姜芷微眼前,神情一變,似乎酒醒了些,又變成了重逢之後的王大人。
他伸手撫上姜芷微發間的花,輕聲道:“杜鵑雖美,不過花開幾日,金銀雖俗,但卻能長久。”
姜芷微感覺頭上一沉,有發簪的尖撥開發絲,被簪在杜鵑花旁邊。
“如何能比得?”耳邊是王峥的輕笑,自語一般。
姜芷微深吸一口,又是這種心亂如麻的感覺,每每再她以為不會再有糾葛的時候又把她縛住。
“王峥,”她用力地抓住男人衣領處的布料,“你到底想如何?”
他隻又輕啄了姜芷微的臉頰,點了點女人發間新出現的發簪,如同蝴蝶振翅一般,流蘇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