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沛雲飛快洗漱,間隙問巧安:“怎麼不叫我?”
巧安為難道:“長公子卯時便來了,聽聞姑娘還在睡,不讓我們來喊,隻坐在亭中看書,說要看看姑娘要睡到什麼時辰……”
楊沛雲慌亂動作間看了一眼,窗台天光大亮,隻怕陸懷泉已在外面等了一個時辰了。
她更加着急,匆匆換衣,連發帶繞在發間都沒發現,趕忙開門出去了。
外頭日頭正盛,已經快到辰時了,楊沛雲被日光閃了眼睛,刺出些眼淚,微眯了眯眼,又急着睜開,擡眼找陸懷泉的身影。
他果真如同巧安說的,站在紫藤亭中,正手持一卷書文看着。
聽到動靜,擡眼望來。
黑洞洞的瞳孔面無表情地與楊沛雲對視,她心中咯噔一聲,下意識感覺他此刻心情并不是很好。
一定是等自己等急了,她快步跑去,走到陸懷泉面前。
紫藤蘿尚還沒到花期,隻是枝葉已經爬滿了支架,在亭角四處垂下,每一陣微風都帶來清新的木香與陰涼。
明明是十分惬意舒适的環境,楊沛雲卻滿心的緊張惶恐,她行禮道:“沛雲起遲了,望表…兄長寬恕。”
她垂着頭,不敢亂瞧,對面人沒動靜,她也不敢起身。
望着亭中二人腳邊斑駁的樹影,她猛然回憶起方才夢中的場景,也正是在這紫藤盛放的亭中。
臉頰愈發紅,此刻更不敢擡頭去望夢境中的主人公。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前人好似有了動作,最先進入楊沛雲視線的,便是那隻帶着玉戒的手指。
!
一瞬間,恍若回到了那朦胧酸痛的夢中,楊沛雲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動作極快地捂住了臉,反應極大地往後退了兩步。
驚慌地看去。
陸懷泉手指動作頓了頓,見她下意識地躲避,狹長的雙眼微揚,面無表情地望着她。
眼底冷意越發明顯,讓楊沛雲心中驚恐無限彌漫。
她又慢吞吞地靠近,小聲嗫嚅:“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直到二人又重新靠近,楊沛雲也沒有再動的意思,陸懷泉才沉默着繼續動作。
手指伸向楊沛雲,将纏在發絲間的發帶抽了出來,讓其自然垂下,才收回手。
見自己誤會了,楊沛雲臉頰噌地滾燙。
陸懷泉收回手,将手邊的書卷合上,望了望天色,垂眸道:“母親說你每日卯時便醒。”
來侯府這些時日,的确每日都是卯時便起,隻是昨日着實大起大落,讓她身心俱疲。
加之昨晚上夢魇,才讓她今日起的晚了些。
楊沛雲呐呐:“是沛雲貪睡,讓兄長久等。”
陸懷泉什麼都沒說,隻是微颔首:“跟我去前面用膳。”
用膳?
楊沛雲一頓,有些茫然。
瞥見她的神色,陸懷泉一邊往前走一邊解釋道:“父親過幾日便離京辦事,囑咐了今早一同用膳。”
楊沛雲腳步一頓,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人的背影。
明明昨日他還說,舅舅已經走了!
這個騙子。
陸懷泉似是感受到她震驚的視線,停下側身:“怎麼?”
聲音略略下沉。
楊沛雲倏地揚起僵硬笑容,搖頭:“沒有。”
又蹭到他身旁,乖順道:“走吧?長兄。”
陸懷泉見她強裝模樣,嗤笑一聲。
*
所謂前面,便是侯爺陸玠的院子。
是整個侯府最中間,也是最大的一處。
但因陸玠不常在府,院中有些冷清,楊沛雲跟在陸懷泉身後,暗自思忖道,舅舅舅母兩人心地都這麼好,關系是不合嗎,怎麼還分院子睡。
正想着,已進房中。
兩人都在坐在桌前,陸玠位于主位,正垂眸不知在想什麼。
舅母林若浮坐在下方,手捧着詩文在讀。
陽光投進屋子裡,二人雖已三十有餘,卻也看得出年輕時精緻姣好的五官。
更能看出模樣俊美無俦的陸懷泉眉眼來源。
楊沛雲跟着進屋,首先便行禮:“沛雲見過舅舅舅母。”
禮數周全,恪守尊卑。
陸玠望見她來,露出淡淡的笑:“都是一家人,不必這麼拘謹,來,坐到我身邊來。”
這話一出,屋中氣氛微微凝滞。
楊沛雲心中警鈴大作,瞥了眼面無表情的母子兩,若無其事裝作沒聽見陸玠說話,蹭到林若浮身邊坐下。
“舅母,昨日那卷南唐詩文殘篇我已經抄完了,一會兒回去拿給你。”
說罷又擡頭笑眼盈盈問道:“怎麼今日舅舅有空來陪舅母用膳了?”
面上帶着笑,額角卻已經緊張地出了汗。
陸玠見她坐在林若浮身邊,也沒說什麼,隻是淡淡道:“今日我便要離京,走之前同你們一起用個膳。”
說到這,他又眉目溫和道:“往後住在侯府,有什麼需求便同你舅母說,我不在京城,她會盡心照顧你。”
林若浮一直眉眼淡淡的,提到了她也沒反應,仍在垂頭看書。
這幾日相處,楊沛雲自是知道這個舅母面冷心熱,聞言笑道:“我也會盡心幫舅母抄書的。”
陸玠同林若浮聽了,眉眼都帶些笑意。
一時之間,其樂融融。
陸玠又道:“我看了你的字,着實不行,當年玮玮可是寫的一手好行楷,你可不能給你娘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