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拐杖是從你的房間裡找到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難怪那次他讓她扔掉拐杖,她怎麼都不肯,原來留着這根拐杖大有用處呀。
血液像是在這一刻僵住,轟隆隆沖上了腦袋,方錦書艱難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疏桐哥,我……”
她是醫學生,也在課堂上背過人體骨骼圖,不至于連醫生的診斷書都看不懂,所以她無法辯解。
他突然有種被全世界戲耍了的感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右腿瘸了,隻有他自己還傻乎乎地以為會恢複?
謝平當然要處理,可真正讓他生氣的是,就連她也欺騙了他,心上人的欺騙才是最難讓人接受的。
他想到自己被他們折騰來折騰去,每天還要喝下那些黑黢黢、又苦又澀的中藥,做了這麼多努力,到頭來右腿還是無法恢複,當即怒不可遏地将拐杖摔在了地上。
拐杖掉落發出“嘭”一聲響,聲音落在寂靜的房間,格外突兀。
方錦書身子一顫,甚至不敢蹲在地上撿起那根拐杖,眼淚也在這時掉了下來,啪嗒掉在地闆上,聲音很清晰。
崔書桐看了她一眼,小臉慘白,面容失去血色,那雙充滿靈氣的眼睛也不複往日的活潑,身子瑟瑟發抖,像是被吓到了。
說不清是被吓的還是為他傷心流出的眼淚。
崔書桐心底那股子怒火突然就被平息了下去。
家裡每個人,他想發火就發火,想罵就罵,唯獨對她發不起來火,哪怕她也在欺騙他。
他腦子亂糟糟的一灘漿糊,吐氣,又深呼吸,就在方錦書以為他會繼續大聲呵斥她時,他卻推着輪椅回了房間。
方錦書終于松了一口氣,大口深呼吸,渾身的血液又重新恢複了流動。
可從這天起,他變得脾氣暴躁,開始發瘋似的亂砸東西,有次她去他的房間送藥,發現地上都是被砸碎的水杯和花瓶碎片,一片狼藉。
方錦書收拾了一次又一次。
他發火鬧脾氣,家裡沒有一個責怪的,所有人都默默承受着他的喜怒無常。
這天晚上,他要洗澡,方錦書像往常一樣給他放好了熱水,還準備好了毛巾、浴袍、沐浴等一系列洗浴用品。
崔書桐進去時,看見她就在門口站着,臉色冷冰冰地問:“既然你早就知道我的右腿殘了,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
“是……”方錦書小聲回答,“是謝醫生不讓我告訴你的。”
“所以你怕丢了這份工作,”他的聲音似染了一層霜,“就和他合夥來騙我?”
“我沒有騙你,”她委屈地鼻子酸了,小鹿般的眸子寫滿慌亂,“疏桐哥,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想過騙你。”
“那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他步步逼問。
“我……”她不知該怎麼回答,更不敢擡頭看他,眼眶似有淚水湧出,她确實有好幾次想要告訴他的瞬間,但都被自己的怯弱猶豫錯過了。
“啪嗒”一聲,地面落下兩滴淚水。
仿佛擲地有聲,落在了崔書桐心底,幾乎不受控制地就心軟了。
但是此刻,他還在氣頭上,并不想看見她:“你出去吧,這裡不需要你。”
方錦書搖頭,不願意走:“我不放心。”
自從上次見到他在浴室摔倒後,每次等他洗澡,她都不敢掉以輕心,一直固執地守在浴室外面。
普通人摔倒了都難忍疼痛,更别提像他這樣的人了,不是鬧着玩的。
崔書桐沒說什麼,冷哼一聲進了浴室,“嘭”地摔上了門。
他扶着浴缸借力,跑了進去,一坐下來熱氣氤氲,水上升的浮力還會讓人有種飄飄然的感覺,很舒服。仿佛一整天的疲勞都消散了。
他泡了一會,眼睛盯着自己的右腿,一眨不眨,突然伸出手,往下摁了摁那塊凸起的骨骼,很痛,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氣:“啊!”
聽到聲響,方錦書敲了敲門:“疏桐哥,你沒事吧?”
他聽着就煩,随手抄起一個肥皂盒砸在門上:“給我滾!我說了這裡不需要你!”
粗魯又暴躁,近日總被他呵斥,方錦書的情緒也失控了,哭着跑上了二樓,将頭埋進枕頭裡,捂着嘴哭了一場。
直到傍晚蘇清叫她吃飯,才發現她在哭,關切地問:“錦書,怎麼了?”
她擡起一雙哭得泛紅的雙眼:“蘇清姐,我想辭職。”
蘇清一愣:“怎麼突然說這種傻話,是不是書桐又為難你了?”
方錦書決定告訴她實情:“你還記不記得在書房那晚?他向我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