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姐,你說的這些我都懂,”方錦書擡頭看她,眼裡都是堅定,“可是,你覺得崔太太會同意我和疏桐哥在一起嗎?”
麥姐突然就閉嘴了,在崔家幹了這麼多年,孫麗榮有多難伺候,她比誰都清楚。
方錦書在床邊坐下來,眼睛盯着地闆,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霸總愛上灰姑娘”的套路,不知騙了多少無知的女孩子,讓她們沉陷“霸總們”的完美愛情無法自拔,将終身幸福寄托在“高嫁”這件事上,而不是靠自己。
可是童話也是講現實邏輯的,童話裡的灰姑娘是伯爵的女兒,才有參加舞會的資格,進而認識到白馬王子,即使繼母虐待灰姑娘,身份和血緣是不會改變的,王子娶了伯爵的女兒,也在情理之中。
可現實中的灰姑娘,是接觸不到白馬王子的,若不是崔書桐出車禍癱在輪椅上了,她根本就接觸不到這樣的書香門第。
說不定她應該在某家小醫院實習,做一輩子護士,然後遇見一個普通男人,繼續過着底層的生活。
麥姐懂得她的顧慮,卻還是勸她:“錦書,作為過來人,我要告訴你,女生高嫁怎麼都不會吃虧的,你以為嫁給一個普通男人就不會被抛棄了嗎?”
“嫁給像書桐這樣的富人,即使再不被愛,起碼還有錢,嫁給普通男人,不光要學會洗衣做飯,還得兼顧生育和賺錢能力。
你以後不要像那種無知的小女生,在學校談一個男朋友,自以為愛的很深,殊不知你的男朋友未來放到相親市場上都沒人要!”
麥姐講話很毒辣,中年人無論男女,早就退卻了全部激情,看待事物隻從利益出發,他們看似尖酸刻薄,卻是一步步被生活鍛煉出來的。
方錦書沒有反駁,也沒有回答,隻是一如既往疏遠了崔書桐。
可這人強勢又霸道,晚上又将她堵在了書房角落裡。
她已經一周沒來書房了,晚上睡不着,蘇清不知道去哪了,沒人跟她聊天解悶,索性來這裡看看書。
她剛拿起來一本關漢卿的《西廂記》,就被角落伸出的一隻大手拽了進去,正是同樣失眠的崔書桐。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被她折磨的睡不着覺,怎麼都想不通她的異常所在。
他面對面将她堵在角落裡,用無比認真的語氣問:“錦書,你不要再冷暴力我了,能不能給我一個明确的答案,你不喜歡我?”
對上他的眸子,方錦書搖了搖頭。
“那是因為什麼?”他步步逼問。
鋪天蓋地而來都是他的氣息,那股強有力的雄性氣息将她包圍,壓抑地讓她喘不過氣來。
他今晚明顯是失控了,都把她的胳膊捏疼了,疼的她拿不住書本,仿佛不得到答案絕不會善甘罷休。
寂靜的書房,隻有書本落地發出“啪”的響聲。
這人太強勢霸道了,她怎麼都掙不開他的束縛,情急之下,直接喊出:“書桐哥,求你别再為難我了,我真的配不上你。”
“什麼配不配的?”他眼裡都是疑惑不解,終于松開了手。
方錦書抿了抿嘴,艱難張口:“我們家世差距太大了,注定是無法在一起的。”
崔書桐一愣,半晌才松了一口氣:“原來你糾結的是這個。”
他還以為圓圓不喜歡他呢!
想到這,他面露喜色,嘴角輕輕上揚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絲毫不在意:“有什麼配不配的?這都什麼年代了,人人都講求婚嫁自由,誰還在乎門第那套。”
他生來錦衣玉食,從未體會過窘迫的生活,渾身都散發着天之驕子的優越和自信,做事一向随心所欲。
自然不會懂窮人生活的小心翼翼,也不會懂她脆弱敏感的自尊心。
“可是,書桐哥,”她眼裡清醒又堅定,像蒲葦一樣堅韌,“我在乎。”
她酷愛讀書,雖然涉世不深,但書本已經教給了她很多人世經驗,書裡說“齊大非偶”,官宦之家的貴公子怎麼可能與貧寒之家的灰姑娘在一起?
“圓圓,你是不是想的太悲觀了?”崔書桐撿起地上的書:“家世懸殊的兩個人,怎麼就不能在一起了?你看這本《西廂記》裡面,崔莺莺貴為相府千金,不照樣喜歡上了窮苦書生?”
他看着她的眼睛,語氣非常認真:“我認為隻要兩個人相愛,就可以跨越一切,年齡、家世包括階級。”
方錦書辯駁:“可崔莺莺和張生的故事是假的,不過是窮苦書生意淫貴女的話本而已。”
“嗯?”他沒聽懂,本能地皺了皺眉。
她繼續解釋:“崔莺莺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張生不過是一個窮苦書生,在那樣的年代,名門貴女為了愛情私會外男甚至是寬衣解帶,令整個家族蒙羞,本身就不太可能,所以關漢卿杜撰出來的崔莺莺才會這麼出名。”
“關漢卿也是個窮苦書生,寫出來這種話本子,不過是為了意淫貴女。”
崔書桐頓時就被噎住了。
“那我們不說崔莺莺和張生,”他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古代不是還有牛郎織女、梁山伯與祝英台、許仙與白娘子,西方還有羅密歐與朱麗葉呢!”
他恨不得将文學史上的浪漫愛情都拉出來,非要與她争論個輸赢,不對,是必須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