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婵跌坐在河岸邊的草叢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頭頂上熟悉的聲音傳來,她艱難地擡起頭望着突然出現在這裡的趙阿翁,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
“是您!是您救了我!”
趙銀山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那人,雙腿打着顫哆哆嗦嗦上前将跌坐在地上的姑娘扶起來。
“這裡不能留了,姑娘快走!”
玉婵一臉茫然地看向他:“您不同我一塊而走?”
趙銀山無奈搖搖頭:“我年紀大了跑不動了,姑娘快走!”
玉婵含着淚艱難地點點頭,再次拾起方才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走過去閉上眼,再次朝着那張關保的胸口補了一刀。
趙銀山一臉驚愕地看向她,卻聽她道:“人是我殺的,跟您無關,事後若有人問起,您可千萬别承認。”
說完,她便毅然決然地跳入了冰涼的河水中,随着一陣嘩嘩的細響,她牙齒打着顫,任那冰涼的河水無情沖刷着她的身子,艱難地朝着對岸遊過去。
就在她距離河對岸不過幾步之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高喝:“什麼人?”
“不好!有人殺了鄭參将。快,快抓住他!”
玉婵腳下一個趔趄險些站立不穩,跌入那沒過胸口的河水中,身後的呼喝聲震天,兼有不斷入水的聲音傳來。
她伸手抓住河對岸的一株老樹垂入水中的枝幹奮力朝着河岸上爬上去。
她做到了,她成功地登上了岸,她拼盡全力朝着那荊棘叢生的叢林中奔去。
身後的腳步聲如鬼魅一般,如影随形,那腳步聲越聚越多,越逼越近,如群狼追逐獵物一般将她團團圍住。
有人打着火把上前,照在她狼狽不堪的脆弱面容上,獰笑着朝身後衆人擺了擺手,說了些什麼她沒有聽清,總之是看到了那些人臉上不懷好意的笑。
她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半個時辰後她再次被人抓回了昨夜剛剛逃離的那座營帳中,她被人捆着手腳扔在一個火堆邊,她艱難地撐開眼皮看着身側同樣被捆着手腳丢在地上的趙阿翁,他身上全是血印子,整個人昏死了過去,看樣子像是剛剛領了杖責。
她有些痛苦地閉了閉眼,耳畔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沒想到這小娘們竟如此大膽,竟敢殺了鄭參将。”
“可不是嘛,還險些就叫她逃脫了,若是叫她逃走,咱們這些人就等着殺頭吧。”
“還有這個老頭該怎麼處置?”
“我聽郭副将說等天一亮肖統領就會趕來與咱們彙合,屆時再将人交給世子爺親手處置。正好殺了以儆效尤,往後看那些新兵誰還敢臨陣脫逃。”
兩個時辰後,玉婵被人捆着手腳與那奄奄一息的趙阿翁一起被推到了叛軍統領肖玄面前。
肖玄上前伸手撥開擋在她面上的亂發,看着她那張狼狽不堪的美麗面容,心底有種說不出的熟悉。
他沉着臉靜靜凝視了她半晌,想不起到底在哪裡見過,清了清嗓子厲聲問道:“我聽說你在營中給許多人都治過病,看來你的醫術很好?”
這人沒有一上來就質問她為何殺鄭官保,反而問她醫術,她抿了抿唇,繃緊下巴,啞着嗓子答道:“隻是略通。”
肖玄眉目本就生得淩厲,鷹鈎鼻,薄嘴唇,治下又最為嚴苛,平素哪怕是他微微一個皺眉,他手下那些大男人見了都要忍不住抖三抖。
眼前這個小女子剛剛犯下如此滔天大錯,面對他時竟還能做到面不改色,他的心底登時對她多了幾分另眼相看。
他一雙鷹隼般的雙目直勾勾地盯着她笑了笑,忽而叫人解了她的繩索,親自将她帶到了昨夜她入過的那處營帳中。
是那個鄭官保生前住的那座營帳。
此時帳中的一把圈椅上正坐着一個人,那人一身绛紫團花暗紋的便服,肘撐着膝頭坐在一隻燒得火紅的炭盆前,手裡正把玩着玉婵昨夜用過的那把匕首。
見到肖玄帶着個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的女子進來了,嫌惡地皺了皺眉:“她便是昨夜殺死鄭官保的那婦人?”
肖玄點點頭,也不敢領着人上前,獨自行至他身側恭敬垂首道:“正是,還請世子示下該怎麼處置?”
蕭綽卻是看也未看她一眼,垂下頭來繼續把玩着手裡的匕首。
“自然是按照軍法殺了以儆效尤,殺一個女囚這等小事肖統領也要來問我?”
肖玄抿了抿唇,有些欲言又止,但見他似乎沒有要聽下去的意思,恭敬垂首帶着人往外走,剛走到帳門前又聽他突然開口:“等等!”
“這把匕首你哪兒來的?”
這話是在問玉婵,玉婵面無表情地答:“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