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将近黃昏,姚氏才讓侍人帶上大包小包的戰利品,牽上陸萸的手回州牧府。
逛街是個體力活,一天下來,陸萸坐在鏡前卸妝的時候,已經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陸萸一早起床向姚氏問安時,聽說她要出門,姚氏又讓侍女給她盛裝打扮一番才放行。
昨日謝洐去訪友了,今日才看到陸萸環佩叮當的鑽進了馬車。
他止不住笑道:“還是當初造紙坊那套短打适合小九。”
陸萸輕挑眉角,不悅道:“你想笑就笑,作甚還貶低大伯母的審美。”
謝洐好一會才忍住笑,道:“州牧夫人的審美沒問題,是你穿起來有些不合身。”
陸萸算是理解他的意思了,他在說她長得土氣,配不上衣服。
其實她也穿不習慣,但是被取笑也會不高興,她扭頭憤憤地看着窗外懶得搭理他。
謝洐笑了一會,見陸萸真生氣了,又忙道歉:“你是晚輩,長輩說的話不該生氣,不過我大方,所以和你說聲抱歉。”
這人道歉還這麼沒誠意,陸萸瞪着眼睛看着他:“我不大方,不想回答。”
聞言,謝洐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上次他聽了陸萸的話後,與好友陸恭在洛陽聚了一次,才知道其實陸恭也在等着修複舊日友誼。
把話說開,誤會解除以後,二人就聊起了婚姻家庭,謝洐孤家寡人,沒什麼可說的。
陸恭卻一個勁在謝洐面前誇自己有個聰明可人的女兒,那時候讓謝洐聽得心酸不已。
今日看着眼前的女孩,謝洐心想,沒有女兒,有個這麼有趣的侄女也不差呀。
馬車很快到華彩閣,謝洐也收起笑,帶着陸萸去裡面詳細介紹起江夏華彩閣的格局。
江夏華彩閣比建業華彩閣大,雖然也隻是兩層,但後面還有兩進院,除了給店鋪夥計和掌櫃住的房間,還有倉庫,廚房,接待室等。
江夏華彩閣的夥計也比建業的多很多,主樓全是賣化妝品和首飾的,賓客接待室在主樓後面的第一道院子内。
主樓繞完後,謝洐打算帶着陸萸去後面的賓客接待室休息,從樓裡出來,才發現天空不知何時飛起了蒙蒙細雨。
因為之前在車上惹陸萸不開心,謝洐搶過木槿手中的傘,像哄小孩一樣笑道:“九叔給小九撐傘,小九莫氣可好?”
陸萸“噗嗤”一聲笑回:“我還要吃好吃的。”
“行行,都依你”謝洐撐着傘,微微偏向陸萸。
不多時,二人走至回廊下,謝洐剛收了傘,回廊的另一頭突然傳來一聲疑惑的聲音:“是阿萸嗎?”
陸萸聞聲看過去,看到朱慎站在廊下。
他看着陸萸,眼中先是不确定,然後是驚豔,再接着,他笑着快步走了過來。
謝洐低聲問:“小九和他很熟?”
陸萸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還未回答,朱慎已經行至跟前。
朱慎以為剛剛替陸萸撐傘之人是她的某個堂兄,待他走近才看到是謝洐。
他愣了一下,抱拳行禮:“朱某見過謝公子。”
謝洐又恢複了以前的樣子,潇灑的回了禮,才道:“你們慢聊,我先進去了。”
陸萸隻得留在原地,她笑問:“叔重為何在此?”
“我送嫂子和侄女回長沙郡,嫂子想來這裡挑選首飾就一起來了。”
這路繞的還挺遠,陸萸又問:“沈夫人選好了嗎?”
“還未,妹妹陪嫂子在樓上選,我來這裡等他們。”
朱慎想問陸萸為何出現在江夏,還和謝洐走的那麼近,可說出的話變成:“那香,你喜歡嗎?”
陸萸想起被鎖起來的香,心虛的回:“點了一次後就去了華亭,如今還未來得及點,香味很好。”
“你喜歡便好”朱慎笑着回。
今日的少年卸下了當初的疏離,看陸萸時眼中帶着溫柔,陸萸不自在的轉開了視線。
為緩解尴尬,她主動說了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她的理由是因為祭祖時候大伯母再三邀請,所以她過完年就來這裡玩玩。
來了這裡以後,為了讓她挑選到合心意的首飾,所以大伯母讓謝洐帶着她逛華彩閣。
雖然謊言有些蹩腳,但也算能圓過去。
朱慎不知方才見到謝洐和陸萸親昵的行為時為何會心有不悅,但如今聽了陸萸的解釋,突然就豁然了。
眼前的女孩還小,謝洐又那麼老,肯定不是他想的那樣。
他宛然一笑道:“若香用完了,你讓季真轉告一聲就行,我讓安吉送去給你。”
陸萸聽了,忙回:“非常夠用,我這人比較俗氣,常想不起來點香。”
此時此刻,陸萸突然想起當初江澈說的一句話:“大凡太容易得到的,世人皆不會珍惜。”
莫非她不想再近水樓台了,反而激起他的征服欲了?
一瞬間,她不想再和他聊下去了,于是道:“謝公子還在等我,就先失陪了。”
朱慎微微一笑,道:“外面風大,進去吧。”
陸萸忙斂衽行禮:“那你随意。”
言畢,慌亂推門進了房間。
謝洐早已喝完一杯茶,帶着戲谑看着陸萸道:“你們真的不熟?我可不信!”
陸萸有些無奈,她也不知向來疏離淡漠的朱慎為何突然這麼反常。
于是反問謝洐:“這是他鄉遇故人,所以顯得親切?”
謝洐是男人,看男人的眼光自然毒辣,他可不信門外那小子對侄女沒想法。
剛剛在回廊上喊出那聲阿萸時,他可是看見那小子眼中全是驚豔和歡喜。
謝洐剛剛還為自己有一名有趣的侄女老懷寬慰,如今想到侄女被人惦記,心情瞬間不爽。
他于是冷冷開口:“聽聞翁主曹姒整天為他打轉,可他既不接受也不拒絕,此人心思太重,不适合小九。”
陸萸忙點頭,“我知道不适合。”
似不放心,謝洐又道:“你以後離他遠點。”
陸萸隻好連連保證以後對他退避三舍,謝洐才舒緩神色。
朱慎站在廊下遲遲未離開,今日的女孩明媚皓齒、嬌豔動人,與在建業時判若兩人。
原來她一直在隐藏,隐藏才能也在隐藏美貌,雖然不如“大魏雙珠”貌美,但在他看來,她身上沉靜睿智的美是無人能及的。
雨漸漸停下,朱慎卻覺得那雨絲仿佛已經下在心裡生了根,讓向來果決冷靜的内心無端生出了剪不斷理還亂的纏綿悱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