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容璋顯然沒有再理會她的意思,已經阖緊了眸子,靠在塌上假寐。
這一路兩人再無多言,當夜是住的客棧,第二日林晚起身時,容璋已快馬加鞭先去了災區。
他走之前說也沒和林晚說一聲。
林晚心裡越發苦悶,這份苦悶在馬車抵達姑蘇城後,才得到疏解。
姑蘇城此次受災的鎮子有十幾個,上萬百姓受災,容璋一連半個月都與災民同吃同住,分發災糧及藥材,建造臨時救災住所,人員的調度,任哪一樣都足以叫他殚精竭慮。
可她卻埋怨他不夠溫柔,實在是太不懂事,太不賢惠了。
冬月二十七這日,容璋回來了一趟,林晚遠遠見着他,似乎是憔悴了一些,她想着給他炖一盅雞湯補一補,可等她從廚房出來時,容璋卻已經去了知府宅邸議事。
不過,關勝告訴她,容璋這一回要在城裡待幾日,還叫她準備準備,明日要同他一起出席一個重要的宴會。
原本容璋願意帶她出席這樣的場合,她該高興才是,可一想到她自己的出身,又羞愧地低下頭,“我怕給世子爺丢臉。”
關勝自然猜到幾分林晚的心結,“你放心,明日那些人都是人精,還指望通過你巴結上世子爺,絕不敢為難于你。”
林晚想想也是,容璋才不過入仕三年,不過弱冠之年,在同科進士還在八,九品打轉時,已然做到了正五品戶部郎中,可謂是十分搶眼,且不必提背後還靠着國公府,親姑姑更是皇後,親姑祖乃是皇太後,說句前程無量也不為過。
即便是姑蘇的知府趙大人,也隻有奉承他的份。
可她畢竟從未給這些官夫人打過交道,還是有些害怕,卻又有些不好拒絕,畢竟說起來這是容璋在擡舉她一個妾室。
關勝看她嘴巴動了動,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心知她還想打退堂鼓,便又道:“明日是世子爺攢的局,為的是籌集赈災的銀子,不管是出席的官老爺還是富商,全都要帶上女伴。”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去也得去。
林晚咬了咬牙,也隻能應下。
看着林晚份背影,關勝有些不明白,既然世子爺已經決定将林姑娘送走,為何又要她以女伴的身份出席,畢竟即便要帶女伴也不非得是林晚。
不過他到底不敢多問,隻交代玉隐好生給林晚捯饬一番,别到時候丢了世子爺的臉。
卻說這玉隐是誰?
她原是沈氏給容璋準備的通房丫鬟,因着容璋沒有收用的,如今擔了個大丫頭的名頭,專門打點容璋的衣食住行,這也是為何關勝旁人都不帶,專門帶她來的緣故,她是伺候慣了容璋的。
玉隐仗着這層身份,對林晚十分有敵意,即便兩人同在一個屋檐下難免有照面的時候,卻從未給過林晚好臉色。
哪想到世子爺竟然吩咐她伺候那個女人梳妝打扮,更叫人氣憤的是,世子爺竟然還要帶這個女人去赴宴,卻不是帶她。
她苦等了容璋許多年,憑什麼叫她捷足先登,玉隐忍不下這口氣,便給林晚從外頭的裁縫鋪子買了身看着富貴,但其實根本穿不出去的衣裳。
那是一身折枝薔薇金邊的黛藍織金纏枝牡丹紋羅裙,是貴比黃金的雲錦所制,繡紋也端莊大方挑不出錯,可就是太暗了,再好的顔色都要被生生壓上幾分。
可真等玉隐給林晚換上,才發現什麼叫做恰如其分,這裙子若再暗一分則顯得晦澀,再鮮亮一分又鎮不住林晚的濃豔。
“玉隐姐眼光可真好。”玉隐長得清清秀秀,又鼻孔朝天看人,下頭的丫頭都服她管,林晚知道她大概是容璋的房裡人,也樂得叫她一聲姐姐。
玉隐癟癟嘴,她這也算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誰能想到這人能将這樣的衣裳穿出來,還添了幾分端莊的氣度,不過幸好她還留了後手,給林晚選了一套也是看起來貴重,但是極為奇怪的金累絲嵌紅寶石頭面,戴上去保管叫她老上好幾歲,還十分不倫不類。
林晚看一眼那拇指大的紅寶石,忙推辭道,“玉隐姐,我的身份可當不起這大紅色。”玉隐倒是沒想到這一點,正楞在當場又見林晚已從首飾匣子裡頭挑選了一件在發髻上比劃,“不如就這珍珠簪吧。”
那珍珠簪不是别的,正是容璋當初親自打磨的那根。
玉隐日常伺候容璋的起居焉能認不出?
她還道他要做來送給誰,還刻意問大夫人要了這東珠,那可是倭國上供給太後的的南海東珠啊,攏共隻有那麼六顆啊,他倒是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