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問才知,候太醫是找上門,向趙溪音讨要點心的。
司膳司現在被人這麼看得起嗎?上門讨要點心。
宮人來讨要點心或者吃食,對偌大的司膳司來說,并不會覺得損耗食材,隻會覺得臉上有光,被認可,被看得起了。
萬事有來才有往,人家不跟你來往,隻能說明司膳司沒有利用價值。
趙溪音擦擦手,趕忙迎出去:“候太醫?一大早怎麼到這兒來了?”
候太醫面帶羞愧:“趙禦廚,請先允許我道個歉,昨兒我還想着那栗子糕不如城東賣的好吃,結果到家犬子一嘗,好吃的兩眼放光,說比城東那家美味多了……是我有眼不識金鑲玉,小瞧你了。”
那栗子糕是真好吃,兒子吃的時候他嘗了一塊,香味濃郁,咬上一小口,滿嘴都是栗子的香氣,口感也十足得好,又沙又糯,比糖炒栗子還要好吃幾分。
趙溪音“嗐”了聲:“候太醫不必客氣,令郎吃着好就成。”
候太醫期期艾艾開口:“犬子非想再吃些,趙禦廚能否、能否……”
趙溪音哪能不懂這禦醫想開口求什麼,正中下懷道:“栗子糕有現成的,候太醫等着,我這就去給你拿。”
包好的栗子糕塞到候太醫懷裡,他才歎了口氣道:“趙禦廚心善,為令慈診病的事,我随時有時間。”
“當真?”趙溪音大喜,“後日申時我回宮歸家,到時候在城南門口等着侯太醫。”
侯太醫笑道:“不用,我知道城南的虞河村,在家等我就成。”
如此說好,趙溪音心裡一塊大石頭總算落地,兩包栗子糕換當朝禦醫一次上門診病,實在太劃算了。
徐棠聽後也樂了,勸溪音不要妄自菲薄:“他是禦醫,你是禦廚,他兒子吃的栗子糕還是當朝禦廚親手做的,所以兩相之下,誰也不占誰便宜。”
後日出宮,趙溪音惦記着阿娘的生辰,琢磨着買件什麼禮物好。
上次回家剛給阿娘裁了兩身春裝,家裡肉啊蛋啊也不缺,想來想去,覺得阿娘唯一缺的,就是一雙舒舒服服的單靴。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下午時,司膳司廚娘們午睡剛醒,就聽說又有人上門趙趙溪音了。
這回來的不是太醫,而是尚衣局的姜秀娘,掏出一隻繡着桃花枝的荷包,想讓趙溪音趙禦廚給做一碗長壽面。
姜秀娘瞧着有二十多出頭,拉着趙溪音說:“我去給文才人送春裝,偶然聽到才人身邊的宮女說,趙禦廚面做的特别好吃,過兩日就是我的生辰,能不能請趙禦廚給我做碗長壽面。”
一日之内兩個人來上門換物,其他廚娘瞧在眼裡,酸在心裡,怎麼就沒人來找自己?
趙溪音瞧了瞧那刺繡荷包,當真精緻,但她要荷包沒啥用,不動聲色推回去:“姜姐姐生辰,合該吃完長壽面,過幾日也是我阿娘的生辰呢,我一直想給她尋雙合腳的單靴。”
姜秀娘會意,立刻道:“這有什麼難,尚衣局有的是現成的鞋面和鞋底,趙禦廚告訴我令慈雙足的尺寸,不出兩日,也就做成了。”
“姐姐手巧。”趙溪音報了阿娘的雙足尺碼,“再加一包香甜軟糯的栗子糕好不好?後日一早就去給姜姐姐送去。”
做成一筆“交易”,姜秀娘心滿意足地準備離開,卻見郭掌膳面色不善地抱臂而立:“呦,趙禦廚一日之内做了兩樁生意,真會拿司膳司的食材,為自己牟利。”
司膳司有偌大的後勤供應,光祿寺采買的食材,以及上林苑養的家禽牲畜和種植的蔬菜,源源不斷地供應來,禦廚們隻用十之一二,剩下的大部分都浪費了。
禦廚們給有需要的宮人自願做吃食,在合理範圍内,并不會浪費尚食局的食材。
就好比秀娘隻要願意花額外的時間做鞋,就能當人情送給别人,同樣,禦廚勞苦自己做的吃食,也能作為人情交換。
端看你的廚藝,值不值當換人情罷了。
趙溪音還沒說話,姜秀娘先聽不下去了,事情是由她想換點心而起,自然沒有趙禦廚挨罵的道理。
于是張口就怼:“郭掌膳這話說的,是在諷刺我用尚衣局的布料牟私利嗎?既然是這樣的話,我且問問我們尚衣女官,司膳司的春裝做好沒,若是沒有就先停一停,畢竟訓斥手下秀娘要緊。”
已經立了春,眼瞅天兒要暖和起來,司膳司的廚娘們還穿着冬裝,就等尚衣局做好春裝,就能給廚娘們換新衣了。
提到這茬,郭掌膳瞬間沒了脾氣,六司一局都在等春裝,萬一被胡尚食知道,司膳司的春裝是因為自己延誤,就大禍臨頭了。
她換了一副笑臉:“這不說笑呢,司膳司的春裝,還能姜秀娘代為催一催尚衣女官。”
姜秀娘這才作罷:“看在趙禦廚的面子上,我且幫司膳司催催。”
郭尚膳臉上笑容得體,趙溪音卻聽到她心裡一陣叫罵,就差把無能狂怒寫在臉上了。
兩日後,趙溪音拿到姜秀娘新做的靴子,帶上文才人賞賜的镯子,出宮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