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說污染隻是一種和氣體并存的元素,隻要活着,它便無處不在。
生活在‘區’的人們相信污染離他們很遠,他們相信自己的政府合格且規範地管控了污染,在‘燈’的保護下,沒有人——會被‘污染’。
聞一鳴也曾這麼想。
他将盛開在玻璃瓶裡的污染植株當做奢侈物,藏品。對他們的所具有的買賣價值深信不疑。
隻是現在呢?
玻璃瓶裡盈滿了水,咕噜咕噜的聲音在腦膜邊緣摩擦。污染像蒸汽一樣在空氣中揮發,超出了安全指标,意味着不适合人的生存。
這個溫室所具有的威脅就像是你在城市中心豢養了一隻猛獸,你在它的身上套了個項圈,項圈鍊接着一根粗麻繩,這就是全部。
建築物被打開了,眼前破破爛爛的場景即将超越現實的定義,進入虛幻的,另一邊的,夢境。
厚實的肉質花瓣富含汁水,斑斓的枝葉藏在縫隙裡,絞斷了牆壁,還有巨大的,有着燒焦邊緣的孔洞。聞一鳴知道這隻是殘骸。
哦,他放任了這個結果。
在一連串紅色腳印的引領下,他看到了長青宴,那人躺在被割開的地闆上,碎玻璃和粉塵弄得人髒兮兮的,一隻手臂空蕩蕩的,可能被某一處枝葉啃掉了,血液并沒有流出,粘稠得仿佛被凍結在傷口處。
這裡不會有第二個清醒着的人了,聞一鳴想着。
他伸出手放到面前端詳。
有脈絡的血管浮于表面,成為了清晰的圖案,指尖烏黑,扭出了不正常的彎曲度,一動就發出咯啦咯啦的骨頭摩擦的響聲。
他猛地閉上眼,事實上,眼白早已消失。
現在……要完成移植……
這片污染是有形狀的,塔的檔案将其具體化,所以被稱為‘玫瑰’,它的植物性狀越明顯,污染的濃度就越高。而植物——是可以被移植的。
在城市中,沒有比自己更适合當花盆的存在。
他幾乎算得上是漠然地對自己的身體開刀,半個胸腔上附着的皮肉被切開,觸手的存在讓他更方便動手。血肉模糊,不過并沒有造成大規模的失血,就像躺在地方的長青宴那樣,流血被看不見的外物所阻礙。
紅色的觸手從衣擺還有褲腳擠出,黏糊糊地擠成一團,最前端的吸盤正放肆地卷起肉質花瓣,嚼碎然後因為模拟消化的作用分解成更小的因子。
一些粗壯的根莖紮在血肉上,從身體裡長出,重新開出玫瑰。很鮮豔,也很詭異。
坍塌被遏制了。
與此同時,在外面,盤踞在建築物上的巨大觸手堆不再動彈,被它們包圍的玫瑰花形一點點碎開,咀嚼的過程具象化在現實,直到最後,應昭意識到這的确是一次進食。
下面拉完警戒線正蹲着苦大仇深的鐵皮人毅然決然用工具試圖切開觸手來開路。
他不出預料地失敗,将手裡的刀一扔,通訊器的流光閃爍。
“不是,央管家,你也沒說過這事兒這麼大啊!”此時他的話語已經不像剛才那麼拗口。
“……情況不太好?”央冷淡的聲音響起,“盡力隐瞞吧,安歲先生會負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