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滔天,黑暗肆虐,唯一不變的是頭頂的紅月。
他伸出手,想要抓取水中倒映的月亮,也許是因為是光的折射,污泥慈悲地留出一小塊地方,蒸騰的霧氣籠罩未着片縷的身軀,旋轉漂浮,好像将要落下的雪,在冬日嚴酷的溫度下對沖。
應昭睜開眼,被車碾過的意識回籠的時候也伴随着渾身酸疼,污染彌漫的今天最标志性的精神幻痛。不需要開藥和住院,無法治愈的精神被翻來覆去逗弄……不難受都不可能。
聞一鳴那個混賬!
應昭看着空蕩蕩的房間,把牙咬碎了都難忍下這口氣。
而另一邊,聞館。
聞一鳴擺弄着家裡還存着的茶,人啊……上了年紀也喝不動酒了,學學老師喜歡的老古董玩意兒也沒什麼,嗅着茶杯浮出的味道,聞一鳴遺憾的搖搖頭。
“果然血茶太難泡了……”他拿起來抿了一口,“還是太澀了,火候不到啊。”
“呃……大房那邊給了消息,對孫林的賄賂已經送過去了,然後是主教先生那邊,通過教會成功聯系上應十九,溫格納先生說他是信徒,不過分的話都沒問題……”
聞喜抱着平闆,一點點翻看消息。
恰如合适的卡扣那般,将積木送進該有的位置,孫林,應家十房之一,沒别的缺點,就是太愛财,精明的人稍微誘導一下他就懂了,是嘴上說着辦點小事,真壞了大局才會醒悟的那種人。
至于應七,這期負責紅宵會地區的領土人。作為回音教信徒,想要利用也可以走捷徑。将老虎打哈欠張開的血盆大口用皮質道具綁住,不準咬合。隻有所有的安排準備好了,聞一鳴才好跟應昭讨要那朵花。
應昭這種人,嘴上那點功夫是撩撥不了他的,唯有真真切切碰到他的蛋糕了,他才會感到屈辱。那股不服輸的,百般刁難的氣勁兒才會被擺到明面上。
就算聞一鳴要想仗着他倆的關系腆着臉要些什麼,也隻會被嘲諷一頓然後丢出去吧。
他就是那樣的人,不值得以軟弱相示。
說到最後也不過就是在過河拆橋罷了,昨晚把人翻來覆去折騰今天又去拔老虎的須子。
嗯,不愧是我。
聞一鳴慢悠悠地把泡砸了的血茶倒進盆栽裡。
夜晚如約而至,紅月又高高挂起。
在幾十年之前被視為不祥征兆的紅月夜,家家戶戶都閉門不出,而在燈所庇護的現在,像聞一鳴這樣的人反而晝伏夜出。
就跟之前見過的玻璃箱一樣,如此龐大的現境被白燈籠罩,又何嘗不是一個另類的景觀。
林佑善白着臉,他實在露不出什麼好臉色,從仗着母親病危鬧騰的那些房親到公司裡蹬鼻子上臉的元老,林家主母還沒駕鶴歸去呢就聞着味兒來了。
“别急。”聞一鳴站在他旁邊,安撫道。
“我沒事……呵,那些家夥也來了。”林佑善瞥着角落裡朝這邊打量的爪牙,忍耐着怒氣。
“放心,對手隻有應昭。”聞一鳴不在意地說,“那些車前卒不過是來試探的。”
受制于林家的親衆,而林家主母此等遭遇起因竟然是她的情人。林佑善光是想想都覺得荒謬,可事實如此。事實,未免太好笑,作為自己的母親,做出這樣的事,即便林佑善并不想苛責什麼,但心中所想誰又三言兩語說得清楚。
況為子女,也實在沒有那個面子去譴責。
他步入拍賣場,頂燈熄滅,然後聚光燈聚焦于中心的人。
紅宵會的地盤修的喜慶得很,慣用大紅色點綴的場地和仿若茶樓的樣式,中心的台子上盤了一盞龍形的燈,金黃和青墨色的綢緞互相纏繞,恰似雙龍戲珠。
拍賣師穿着旗袍,笑得妩媚。
“歡迎諸位來到紅宵會,小女子有禮了。”
“如諸位所見,本次拍賣會的展品皆陳列在此。”
聞一鳴眯了眯眼,下面赫然是應家的微縮模型技術,精巧的文物和契被縮放數好幾倍,至于裡面的東西是真是假,怕也是隻有應家人知曉了。這本來就是運輸和存放的超前技術。
與松香館不同,這次拍賣并不隻是粗魯的打包在一起,大刀闊斧的丢出去。按照珍惜程度細細分了起拍價格,再一件件擺上來,越在後面也越昂貴。留到最後剩下隻有家族會參與的競拍物品。為了奇貨可居,應家人還貼心的寫上文物由來,免得有人不識貨或者想撿漏。
待到最後一件物品,拍賣師臉上難掩激動。
“從紅月下以血為引的希望之花,長于天穹帶來治愈和美夢的文物——”
“請諸位欣賞這一份來自赤色劇院的奇迹!”
“阿黛利耳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