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晗并不知道會有這麼大一隻“熊”站在身邊，更不知道它什麼時候過來的，隻是半仰頭看着那張毛茸茸臉上的純黑色玻璃眼睛，愣了會神。

“你是這裡的工作人員麼？”

她的手上還拿着主題園區相同的氣球，很難不讓人想到相關推銷東西的人。

林也慶幸她沒認出來，透過頭套上隐蔽的孔洞看她的表情，給自己找補：“呃…也不是……”

可是想想又覺得無妨，将手上的一把氣球遞到她面前：“那…你要買嗎？”

“大的十塊，小的五塊，會發光的十五塊…”

這是在說什麼？還真做起生意來了…

她抿了抿唇，隔着一層人偶服臉上的窘态才沒露出來，覺得有些冒昧，看對方沒說話再次開口：“憑入園票根可以免費兌一個…”

好像更不對了…她手心捏出汗，又把氣球往身後撤了撤。

“等一下。”江晗伸手握住了她手裡的線，“我買。”

“啊？”林也擡眸看她，有些意外。

反應過來她數了數手裡的氣球：“這裡是十一隻，共計八十五。”

江晗從她手裡接過氣球，看見她手裡還有一隻。

“這個不賣麼？”

林也抓着線，厚重的人偶服有些悶，她擡頭看了眼手裡唯一剩的氣球。

“…不是，園區剛開業有贈送，氣球滿二十送一。”

“這個是送給你的。”

她伸手遞給她，江晗猶疑着接了，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人有些怪。

“你是來這裡兼職的？”江晗忍不住問她。

林也跟在她後面，看着她走到旁邊小店門口的椅子上坐下，這裡屬于園區内各個門面的外擺區，立着大尺寸的遮陽傘，專供客人休息的。

江晗将手裡的那些氣球系在木制靠椅上，一邊系一邊擡頭看她，等她回答。

不知是沒注意還是不小心松了手，有兩隻氣球脫了掌心，直直往天空飛去。

江晗反應過來想去抓，一回頭那隻人偶已經跳起來先一步抓住，緊緊攢在手心裡給她，另一隻手還抓着頭套，怕掉了。

“給你。”

人偶服笨重，并不好活動，江晗看着她穿戴一雙厚實熊手套遞過來的氣球，伸手拿住的時候仿佛都能隔着那層布料聽見氣喘籲籲的聲音。

“謝謝。”

心中疑慮略消，綁好氣球再次開口：“為什麼不先摘下來？這樣悶着好像有點熱。”

林也擺手，半開玩笑：“園區裡到處都是攝像頭，被發現要扣工錢的。”

園區裡的人偶都是員工扮的，也可以說是背景闆NPC，有一套規則需要遵守，不允許當着遊客的面脫下人偶服。

林也雖然不缺這個錢，但也不想讓江晗這樣認出她。多年未見她，心裡那份感情早已見不了光，隔着人偶服才能稍稍坦然，不叫她察覺自己的心思。

“所以，你真的是這裡的員工？”

江晗看她。

“是。”

林也下意識點頭，頭套随着幅度擺動，她忙托住才穩住，樣子有幾分憨。

“兼職。”她又補充。

從依琳那裡得到消息她就訂了一張最早的機票回來，落地之後提前一天找到了這個主題園區，提出想在這裡兼職，但那時候這裡都安排好了不缺人了，林也塞了幾百塊錢才讓人行了個方便。

那人數着錢還打量了她一眼，嘴裡納悶工作這麼多年頭一次見着倒塞錢上班的。

林也不在意。

“你是還在上學麼？”

林也回過神，笑：“為什麼這麼問？”

“我也不知道。”江晗想了想，“感覺大學生會比較喜歡在開心的地方兼職，心情也會好。”

“那你呢？”林也蓦地問她。

随着江晗的目光落到身上，仿佛要将她身上的人偶服燒穿。

林也很快意識到自己失言，作為一個江晗視角的陌生人，她這樣問有些不合适。

醞釀了一會再次開口：“…我是說，很少有人獨自到這裡來，就像在火鍋店很難見到一個人一桌的。”

話粗理不粗，江晗看了眼手機，沒有任何消息，隻有屏幕上孤零零的顯示着時間。

已經快八點了。

她眼裡少了神采，沉默了一會才出聲：“我在等人。”

林也知道她等的是誰，沒再問下去。

她想再問些什麼的時候視線裡忽然闖進來一個小孩子，四五歲的樣子，紮着兩個小辮子，眼巴巴的看着江晗拴在椅子上的氣球。

小孩看了眼江晗又看向穿着人偶服的林也，下一秒拉住了林也的褲腿：“大熊熊，我想要那個。”

小孩子很有眼力見，她知道誰會寵着她。

林也看了眼椅子上的人，指着江晗：“叫她姐姐，看她給不給你。”

小孩順勢看過來，江晗目光從林也身上移開，沒說話。

将要開口，對方父母找了過來要将她抱走，小孩子不願意抓着林也得人偶服哭鬧。

“我要氣球，我就要氣球嘛！”

哭聲響了起來，四周有駐足的人。

林也一手托着小孩子，一手還要扶着頭套，嘴裡還要幫着那對父母哄，江晗有些無奈，從椅子上解下了三隻氣球走上前。

看到她手裡的東西小孩子哭聲止住了，江晗蹲在她面前，握住抓着林也褲腿的手笑着開口：“喜歡哪一個？”

小孩子抹了抹眼淚，松了手指着發光的那個。

江晗順勢牽過那隻手，林也得以解脫。

“小朋友要有禮貌，應該叫我什麼？”

那孩子收了眼淚，軟糯糯的喊了聲姐姐，江晗才将氣球遞給她，對方拿到喜歡的很快就笑了起來，露出一排小牙齒還帶了句謝謝。

那對父母也松了口氣，連聲道謝離開。

江晗站起身，手上還剩了兩隻便送給了少數圍觀的兩個孩子。

有免費的漂亮氣球拿，很快引來了不少孩子，一個兩個嘴像抹了蜂蜜似的叫姐姐，江晗也不生氣，反而笑着給她們分，被一群孩子簇擁着。

林也重新整理了身上的人偶服，坐在旁邊的花壇上注視，沒離開。

上次看見這個笑容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恍然好像又回到從前。

随着手上的氣球漸漸減少，圍着她的孩子也少了很多，到最後手上就隻剩了兩隻，面前還站着一對姐妹。

江晗想了想，将其中一隻遞給了姐姐，卻摸了摸妹妹的頭：“對不起啦，最後的這一隻氣球不能給你。”

“剛才那些是我買的，但這隻是别人送的，意義不一樣。”

女孩有些失落，旁邊的姐姐卻主動将手上的氣球遞過來：“沒關系的，我的就是你的。”

“謝謝姐姐。”

“姐姐再見。”揮手作别。

“我還以為你會優先給妹妹。”

林也仍舊坐在那裡，江晗拿着氣球側過臉看她才發現她還沒走。

“為什麼要先給小的呢。”她滿意的呼出一口霧氣，“那個大的明明也是個孩子。”

“大多姐妹矛盾不是來自本身，而是來自父母。”

這一點江晗深有體會，她頭上就有一個姐姐，從小到大雖然她有的姐姐都會有但還是偶爾會聽到大人說讓着點這種話，即使她姐姐沒說什麼她也能察覺到對方是有點不高興的，所以後來再有什麼好東西，不管對方有沒有她都會姐妹兩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