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的屍體倒了下來,黑血正從斷口處不斷往外湧着。楮手上的武器很鈍,一刀下去都無法砍得幹脆,墨的脖子起碼還有一半連在了身上,這下起碼不是屍首分離。
蕭歌呆愣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吓得不輕。他知道林念同樣也在震驚,但光是看面上卻總有一種早有預料的鎮定,不由從心中又生出一些敬佩之情。
“是個全屍……”做完這一切的楮從慌亂中醒過神來,比在場的另外二人更快接受了瘋狂的現狀。“二哥、四弟……留個全屍給你們,也不算枉費多年的兄弟之情了。”
他踹了墨一腳,那屍體倒下時便堆疊在了石君的身上,重量一壓,更多的鮮血又立刻蔓延了開來。黑血和紅血交織,它們沒有混合也并未相融。它們各走各道,終點卻皆是幽寂的冥府,多年的異姓兄弟在這一刻,才總算有了血脈并排的關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楮突然仰天大笑着。本以為他不會對兄弟的死去而産生太大的波動,可真要到了這時候還是把自己逼紅了眼眶。他沒有離開,沒有逃竄,而是對着天空說話,不斷向着無垠的天際述說自己的使命。
“肅清……這就是肅清……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甄音殿,為了三不朽……”楮瞪大了雙眼,那深紅的眼睛像是兔子的瞳孔,可做出的事卻是宛如捕獵的一方。“隻有除掉他們,甄音殿才會變好……隻有除掉它們,三不朽才能真的回到從前……這都是因為秩序……他們破壞了秩序,他們就該死……”
“是誰,定的秩序。”
這道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熟悉的音調讓林念蕭歌頓時就明白了來人。可惜楮如今已經失去了辨認能力,當這麼一道突兀的聲音猛然加入他的傾訴,便自然而然地在他腦海中化為了指引的天音,這讓他頓時對此深信不疑。
“是我,我定的秩序。”楮急切地拍着自己的胸口道,“我能定秩序,我是四元老,我在甄音殿有這個權力。”
“秩序?有秩序就會是好事嗎?你的秩序是好的、為人認同的秩序嗎?”天音從高處落了下來,轉而混進遠處的樹林中慢慢自遮蔽的角落走了出來。“倘若不是,便是隻有你一人遵守的秩序,那不是利人,而是害人,利的是你,害的可是他人啊。”
聿踱着緩慢的步伐,神情悠閑地站到了楮的身後,楮依舊高昂着腦袋,仿佛隻有天音才是他的信仰,他的眼裡隻能容納下那無際之處傳來的指引,身後的人?那種東西已經被他舍棄了。
“看着我。”聿說道,“我就是你的天音。”
楮沒有回頭,聿的話似乎禁锢了他的所有動作,面部表情逐漸僵硬,最終擺出了一個似笑非笑又愛哭不哭的表情。
聿也沒有等待他的答複,而是學着他方才的樣子,提刀插進了楮的後背。
“無序才是大地的終點,一切會在無序中融合,而這,并不需要規定秩序的人。”他在抽刀的瞬間将楮向前方推去,“沒了你,甄音殿才會往前走,沒了他,甄音殿才會成為名副其實的黑市。”
楮“嗚哇”一聲向前倒下,他同墨和石君疊在一起,短短的時間内就造出了一個三屍堆,再然後,便發不出任何的聲響了。
四元老徹底終結在聿的手中,甄音殿的四位上智,統領全體中人和下愚的存在,在外部湧入大量新勢力的轉折點,如今隻剩一人守着最後的門扉。
目睹一切的兩人險些驚叫出聲,他們躲在高處的暗角,明知聿難以察覺,卻還是一顆心吊到了嗓子眼。蕭歌捏了捏林念的手心,林念又同樣地捏了回來,而後他們目不轉睛地盯着底下的聿,就見他扒開楮的衣服,從他衣服的隔層裡撿出了一枚魚佩。
那是另一半被奪走的,浦弦的陰陽魚佩。
兩塊魚佩混合,才是真正的陰陽魚佩。聿将他舉過頭頂,陽光便透過上頭的小珠子滲透下來,在他臉上射下了一道圓柱。聿就着這個姿勢伸手摳挖着魚佩的表面,不過三兩下的功夫,便将魚佩上頭的珠子成功摳弄了下來。
“是凝氣丸!”蕭歌驚魂未定地說道,“魚佩上是另一顆凝氣丸,聿要把它吃下去了!”
話音剛落,聿雙指夾着那珠子一松,卷着舌頭将其包了進去。
聿立刻弓起背部,他的口中滲出一絲呻吟,就如第一次吞食凝氣丸時一樣,小東西裡頭的威力給他帶來了巨大的疼痛,或許任誰也無法讓它風淡風輕地消化過去。忍受便是一切,聿保持着這樣的姿勢許久,似乎唯有這樣的姿勢才能緩解他的疼痛,許久過後他挺腰起身,張着嘴巴朝着天空無聲大笑着。
就在他旁側的林念和蕭歌看得清清楚楚,聿的牙齒全都消失了,紅色的牙肉外翻而出,原本歪七扭八的白牙竟是因為凝氣丸的強度而掉得一顆不剩了。
除了……
林念定睛一看,一顆銀色的牙齒正在聿的嘴中閃爍着不太尋常的亮光。
“蕭歌!聿有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