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歌沒能看清他的動作，他知道那珠子卡得嚴實，可也沒有一撥動就會掉下來的松動。聿的指節在那一瞬之間翻轉了幾個動作，那珠子竟是順着木頭的縫隙直接掉落了下來。他将那顆珠子塞入口中，又像含化一顆蜜糖一般抿動着嘴唇。看他表情，那東西應當是無味的，可似乎怎麼也含不化，一顆圓球在他口中轉來轉去，依舊能在腮幫頂出一個不小的輪廓。後來聿直接一個仰頭，竟是想讓珠子一口氣滑進食道之中。

珠子卡在半途，聿的整個脖子都紅了起來，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又不斷拍打自己的胸口，折騰半晌才将這卡人的東西吞咽下去。而當珠子徹底進入他胃部之中，那股悠遊惬意的感覺在他臉上浮現，他不斷深呼吸緩解着灼熱，而後他滿臉喜悅之情，異常激動地喊道：“是，就是這個！是凝氣丸！”

“凝氣丸？”蕭歌上前撥開他手，那魚佩中間隻剩一個空蕩蕩的小洞，壓根無從考證。可他從前在浦弦手上親眼見識過凝氣丸，知道那該是什麼樣的模樣，這魚佩之上的珠子看着可比真正的凝氣丸灰蒙不少，就算落在林念眼中也一樣都會認錯。

“你真的感受到了？”

回答的是聿的一陣猛咳，他彎下腰，甚至連泛着綠色的胃酸也給吐了出來。蕭歌站遠了些，緊跟着就看見聿的嘴中噴出了一個透明的東西。

是一個半圓的薄膜，這看着倒像是珠子外層包着的東西了。

這下不用聿親口解釋，蕭歌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了。

聿真的吃了凝氣丸，浦弦的魚佩上真的鑲嵌着一顆凝氣丸！

“那家夥……那家夥手裡還有一顆……”

蕭歌看着聿，聿佝偻着背慢慢變直，他的動作十分緩慢，不像是靠自己的力氣起身，反倒是像背上長了根繩子，那繩子不斷向上延伸直破天際，從上之力将他宛如木偶那般吊起。他被“操控”時搖搖晃晃，腳步虛晃一陣才算站直，他似是不斷重複着什麼詞，更像是自語那般隻說給自己聽……

蕭歌靠近了些，又害怕他突然暴起咬斷自己的耳朵，小想一下退後了半步。

“夢想……夢想實現了……”

吃凝氣丸就是他的夢想？蕭歌覺得有些唏噓。聿對凝氣丸似乎有着超出常人的執着，他雖然沒能理解一切的緣由，但他猜想大概聿同許許多多不會用真氣的人一樣吧——渴望力量卻又恐懼着力量本身。

“是什麼味道的？”

問完這話蕭歌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他見聿回望過來，隻好硬着頭皮又重複了一遍。

“是什麼味道的？”

“味道？你關心這個幹什麼？”“護食”的聿突然警惕起來，他開始摸向身邊的武器，好像蕭歌再多說兩句就會立刻讓他閉上臭嘴。“你怎麼還在這兒？是想讓我聞屍體的味道嗎？”

這正合他意！蕭歌将捏在手裡的老鼠屍體悄悄往林中一擲，那股味道瞬間又通過空氣散發了一陣，将方才的似有若無發揮到了極緻。聿皺着眉，再吸進一些恐怕就要伸手捏着鼻子了，蕭歌沖他恍惚笑了笑，他用腳後跟碰了碰地上的麻袋，立刻轉身拉住了袋子的一角，拖行着迅速消失在了聿的視野之中。

雖然和自己的預判有所出入，但事情發展至今也不全是壞事。脫離了聿暫時的監控，讓蕭歌終于呼吸到了短暫的自由。他翻開腦海中記了幾百遍的地圖，像是回家那樣前往心中的歸宿。

“有人嗎？”

眼前一片昏暗，諾大一個寨子居然連火把都不點上一個，僅有一絲未被遮蔽的月光照耀着遠方的路。

一串腳步聲響起，很快就有個黑影跑了上來，緊接着火把被點燃了一個，那火光照耀一下便晃了兩人的眼。蕭歌迷眼眨了一下，就看對面那人也和他做着同樣的動作，但那人的反應要比他快上許多，幾乎在看清他的一刹那就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叫聲。

“别，别！噓，噓……”蕭歌不停沖他打着手勢道，“别緊張，你肯定聽說過我，我是蕭……”

那人将火把往另一邊一湊，很快一連串的火光便像鞭炮一般點燃了下去，一個、兩個、十個、幾十個……原先昏暗的走道突然亮起了一半的火光，這麼看着才有了些回家路的溫暖。

“我知道，知道，是蕭公子。”舉着火把的年輕人笑看他道，“你可來了！”

“認識我？那就好。”蕭歌松了口氣，道：“成笙呢？他回來了嗎？”

“成公子？還沒有呢，吳公子說要去找他，也是現在還沒回來，天亮出發，這會兒天都黑了。”

蕭歌點了點頭，側身從寨門裡擠了進去。

“這布袋是什麼？”

那年輕人也是個膽小的，蕭歌在路上找了輛拉車，拉着布袋一路奔波讓外頭的布袋子變得皺皺巴巴，又因颠簸掀開了一角，直接從裡露出了易兒的胳膊，但這也不能怪人家，若這寨子裡的人對他們品行并不熟悉，恐怕真要将他當作是個拐賣兒童的罪人了。

“是認識的人。”蕭歌急忙解釋道，“就是因為這個嘛，我要找成公子。”

火把的傳遞便是歸家的訊号。蕭歌起初并不知道這個，直到在議事堂裡見到林念才想明白這麼做的用意。眼前的人瘦了一些，輪廓卻比幾年前硬挺了不少，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還是那麼好看，他看到被對方注目的自己也一樣正露着喜悅的微笑。

可惜還沒來得及說上些話，他手上的布袋子實在是太過顯眼了。

林念似乎被噎了那麼一小下，問道：“誰？”

蕭歌一個猛顫，答：“沒死！都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