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大恩人還不算完全無迹可尋,從鬥魁嘴裡傳達的指令聽得出他仍舊對甄音殿十分上心。于是聿在接手甄音殿之後第一次走出了三不朽,他要去到大恩人信中所說的修行之地,并借機看看能否留在那處。
大恩人就送過那麼一次信,上頭的字迹都是嶄新的,因此四元老們都沒有懷疑過它的真假。聿瞞着其他幾人出發,将唯一的信捏在手裡一并帶了出去,他要去的地方需要翻山越嶺,那是在高聳入雲、巍然屹立的山峰之上的一個避世洞穴,去到那裡需要超出常人的耐力與體力,山上的債道狹小難攀,隻得一人通行不說,還必須側身貼崖才能慢慢通過,攀登洞穴需要人化身為猴子,攀着山壁、吊着藤蔓,趟過泥地、穿行雨林……世人不畏艱險前去挑戰,大多都因不自量力夭折在了半路之中。當初大恩人說着自己想去嘗試,而一個月之後隼便收到了從避世洞穴裡頭送出的信件,上面說洞穴裡唯有一具白骨,看起來還未有先人踏足過的樣子。
這一待便是許久都沒下來。聿對那處十分好奇,總覺得在穿雲之處能吸收天地間更多的精氣。那時他還是野心勃勃的年紀,既然大恩人不肯下來見他們,那他就憑本事上去叫他吓上一跳。
聿還真不是個吃素的,迎接了無數具屍體的山林沒有等來他的屍體,反而是山頂之上的洞穴迎來了第三位訪客。可他進入洞穴之中卻沒有找到大恩人,别說是個活人了,就連信上所說的那具屍骨都不存在。
聿立刻意識到自己被鬥魁耍了,火冒三丈,自此便開始在心裡記了鬥魁一筆。他原路返回,一來一去竟耗費了足足半年時間,再下山時景象已大有不同。而就在這時聿注意到,甄音殿離開了他的存在,一些好鬥份子正蠢蠢欲動,先前被視為禁物的凝氣丸脫離了他的監視,竟偷偷摸摸在黑市裡重新流通了起來。
他本該下發禁令,嚴厲處決這些叛徒,可見不到大恩人的失落和對鬥魁的憤怒讓他也想要叛逆那麼一回。于是他隐瞞身份,将凝氣丸的生意介紹給了幾位有名的富商,他們之間簽訂協議,凝氣丸的事情絕不可以透露給第三個人知曉。
或許是因為他隐去了自己四元老的身份,殊不知自己正在和黑市接觸的幾位富商無一例外地将凝氣丸的事情傳播了出去,一下便就有好幾位陌生人找上了門。但聿并沒有慌張,該說是一切都捏在他的股掌之中,他要的就是這般效果,隻有這樣,一直躲在暗處監視他們的大恩人才有可能現身。
他的冒險是值得的,他真的等到了大恩人上門。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大恩人并沒有指責他,而僅僅是罰了他幾月的銀錢作為懲罰。聿正在兀自幸災樂禍,可就是大恩人之後的命令,讓他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聿回到了三不朽,将此事告知了其他幾位元老。大恩人的命令是針對四兄弟的,這一指責誰都不能避免。那就是下令四元老自廢一條胳膊或是小腿,并将其斷肢懸挂在三不朽鎮門之外,以示警戒。
老實人石君想要動手,可這事其他三人都不願妥協。他們抓了無辜的下愚來代替他們承受處罰,可真到了那時卻徹底失去了大恩人的消息。離開許久的鬥魁突然而歸,承認了過去的錯誤,更是證明了大恩人确實失蹤的消息。但是隐瞞實情的四元老仍舊無法完全從擔驚受怕中脫出,這幾年便是一直在煎熬裡度過的。
從不願見到大恩人到如今急切地想要見到大恩人,論誰來看都會覺得十分奇怪。其中改變最多的要屬聿和楮,兩人求見大恩人似乎有着更深層次的索取,隻是誰都沒有将自己的小心思擺在台面上暴露給對方。
而現如今,兩人居然在為恩者是否願意來見他們而深謀遠慮着。
“也不全像以前,那樣的方法太過幼稚。”
“那你想怎樣?還是靠凝氣丸?”
“靠什麼凝氣丸,我們現在可是有魚佩。”
“大哥的意思是……”
聿沒有朝着楮說話,相反他叫來了楮底下一位中人,僅是招招手就讓對方自覺的地走到他跟前聽話領命。“這魚佩你都記下樣子,從明兒開始将他們散布出去。”他對着那位中人說道,“我要讓這世上的所有人都加入甄音殿。”
楮面色冷淡,任誰也看不透他現在所想。
蕭歌插嘴問道:“發出去的是和我一樣的魚佩?”
“是假魚佩。”聿說道,“恩者不是喜歡雙數嗎?那就讓特殊變成通常,偏愛也就不複存在了。三弟,你覺得這法子行得通嗎?”
“你是要将黑市曝光在所有人眼底?這隻是你的主意。”楮冷靜地回道,好似話裡這麼說了就能讓自己從責罰中全然摘離出去。“你是我大哥,我當然會支持你。”
“哼。”聿嘴角一撇,道,“你最好照做。”
“但這魚佩……”楮伸手往前一摸,從聿的手中奪走了一塊,一陰一陽同時分存在兩人的手中,好像連上頭圓珠的光澤都暗淡了不少。“一人一塊。”楮說道,“這才是合作的前提。”
聿眯眼看着他,這樣的眼神一直持續到對方離開,他對着面前的空氣道:“他果真是想去找恩者告狀,為了殺死我們。”
“我聽說他一直是想讓甄音殿變好,起碼手握魚佩之人能真的做到不殺死自己的同夥。”蕭歌說道,“他在下愚們當中的風評一直很好。”
“風評?我們這些人要什麼風評?”聿将魚佩高舉到面前,那珠子是完全穿過木頭塞入的,因此月光能從珠子裡頭直接透徹過來。“若他重視這些,那也隻能說明……”
蕭歌接近他道:“怎麼了?”
聿像是在答他的話,又像是單純在自言自語:“這是凝氣丸。”
蕭歌還當自己聽錯:“像什麼?”
眨眼間聿已将珠子摳了下來,當着蕭歌面将其塞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