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帽子！”

還沒變聲的嗓音帶着一些尖銳，裝起小姑娘倒還有七八分相似。戴着好好的帽子被石君突然那麼一拎，輕易就和腦袋脫離了出去。于是帽子底下的長發瞬間散落了下來，又黑又密的一大搓，讓石君沒能第一時間發現他真實的性别。

“你要帽子？那還給你。”石君動手将帽子壓在了易兒頭上，可他幹不來更精細的事了，那帽子僅僅隻是被“放”在了腦袋上，一松手就軟塌塌地倒了下去。

易兒心裡着急，略微用手撥弄了那麼幾下就要走……

“等會兒？你是哪裡來的？”

易兒低着腦袋，道：“我出生在這兒。”

“不可能，這裡的孩子我都見過，沒有和你長得一樣的。”石君對自己的記憶十分自信，“你不是三不朽的人。”

易兒對這樣的指摘毫無辦法，此刻正飛速運轉着小腦袋瓜，想着究竟如何才能從石君手裡掙脫……可他沒料到石君似乎隻是有些疑惑，竟并沒有為難他的意思。

“沒見過倒也是個好事。”石君這麼說道，這讓易兒差點就要擡起頭看着對方。“看你跑得挺快的，小姑娘，幫我個忙。”

易兒把頭壓得更低了：“什麼忙？”

“如果你是這裡人應該認識吧？長街那兒賣得最好的雞絲店，你幫我買一些，送給三街口的胭脂店。”

對上石君之後，迎面襲來居然是另一份跑腿，這故事說出去顯得有些離奇。易兒擡起腦袋看着石君，見對方臉上并無逗弄的意思，他表情溫和，似乎真的是在拜托一個孩子完成簡單的請求。

這可和大人們口中十惡不赦的男人有着太大的反差了。

“别怕。”大約是看易兒沒什麼反應，石君又補充道，“你也認識我吧？我們既然住在這裡，就不會傷害三不朽的居民。小姑娘，我不會害你。”

石君動手摸了摸衣服，将一把碎銀扔在了易兒的手中。

“多出來的買糖吃。”

被無故塞了一把錢的易兒有些驚慌，但石君已經摸了摸他的腦袋，一個巴掌幾乎就能蓋住他整個腦門，恍惚間還以為他要一把捏爆自己的頭顱。易兒哆哆嗦嗦地承受着“撫摸”，這股害怕似乎也傳遞到了石君的手心，石君微微彎下膝蓋重複了方才的話語，而後像是為了讓小妹妹得到解脫，很快就轉身離開了。

“記住了，是長街的雞絲店，買一些送給三街口的胭脂店。”

他的聲音仿佛還回響在耳旁，在石君走遠之後，易兒才後知後覺地點了頭。他不知現在應該驚訝于石君沒有傷害自己，還是應該驚訝石君居然給了他一筆錢……但他居然好聲好氣地拜托自己為他做事，這讓易兒不知該用怎樣的情緒來面對了。

内心幾乎兵荒馬亂，但易兒沒有迷失既定的方向。他需要把魚佩帶到蕭歌那裡，比起雞絲之類的，最重要的事可不能排在後頭。

于是易兒繼續前行，剛剛發生的每一畫面都曆曆在目，讓他沒法再氣定神閑地欣賞沿途的風景。就這樣放空腦袋地走了一陣，易兒沒想到可以被列為驚悚一類的事情居然還可以在一天之内發生兩次？！

他在下一個岔路口藏起身，下一刻在他面前經過的是神情嚴肅的楮。

楮身後零星跟着幾個人，易兒覺得他們有些眼熟，很快認出那是常跟在楮身邊的幾位中人，大約也可以算是他的親信。幾個人沒有說話，個個苦大仇深的模樣，正當他們一齊走過，易兒正猶豫着要不要跟上去探個究竟之時，後面密密麻麻地又走來了許多人。

幾根看不到頭的大鐵鍊拴住了一排又一排的黑手，楮果真如他所說那樣将三不朽的所有的黑手都給囚禁了起來，那人數少說也有幾百人之多，兩人一排地向前走着，仿佛從白天走到黑夜也走不完。被拴在前面的還是保有意識的黑手指，他們在負責看守的下愚面前十分聽話，又或許是懼怕四元老的威壓，即便是面對着比自己級别還低的小喽啰也不敢做出任何不服的表情，雙手并住拴在前身，仿佛就被圈住了生命的自由。稍往後一些的才是黑手臂，楮将他們放在了最後，最後也是看守最多的位置了，黑手臂們即便被拴住了雙手也依舊鬧騰不止，他們沖着看守們嘶吼、啃咬，完全喪失了人的意識，在沒有成笙的救助下，他們比起聿那邊的黑手要慘上十倍百倍，如今還活着也算是活死人了。

一根大鐵鍊響徹一路，但沒有人敢去好奇。

他們的目标太大，即便走遠一些也能捕捉到位置，易兒猶豫了幾個數，很快就決定跑到稍遠一些的地方，在更為安全的距離上跟蹤他們。

由楮帶隊，一行人很快來到了一條湖邊。這裡地處偏遠，一般不太有人來，因此也是個适合偷偷摸摸幹事的好地方。中人們散開在周圍，似乎是在警惕些什麼，而下愚們帶着黑手整齊地面向湖面，安安靜靜地等着楮發号施令。

易兒自高處的山地往下望剛好能看到個全貌，他撐開眼皮仔細看着，這些人裡并沒有吳遇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