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木鳥将頭扭向旁處,似是在裝作聽不見講話的樣子。
林念立刻抽出彌望劍,帶起的劍風直接将斷木鳥揮得猛一哆嗦。那鳥張開翅膀,在黑手的身體上踉踉跄跄搖晃了一陣,而後借着那股力飛了起來。林念覺得斷木鳥十分不樂意,它磨磨蹭蹭地落回到林念頭頂上,在林念的一再威脅下,多少帶點不情不願地指向了一個新方向。
“你最好保證往那裡能見到你的主人!”林念呵斥它道。
再往下走,斷木鳥逐漸帶他走出了繞行的怪圈,一人一鳥往三不朽的郊外走去,很快就遇到了一條阻攔前進的小河。這小河說寬不寬,說窄也不窄,但要渡過去免不了濕鞋濕衣,因此即便鳥喙堅定不移地朝向前方,林念還是立刻停了下來。
他磨了磨腳尖,發現自己正踩着一個小東西。
外頭被泥土包裹着,隐隐散發着一股嗆人的尿騷味,林念找了塊布包在手上,一點一點将已經結成塊的幹土撥弄下來。裡頭包裹着的竟是一個鐵質的牙齒,這牙齒個頭極大,表面卻是凹坑不平,按常理來說應該是上颌後頭的牙齒。單從牙齒來看無法判斷這主人是男是女,也無法僅以個頭來看其主人是高大還是瘦小。若是真牙或許還能請人看出些名堂——牙齒從人身上脫離下來以後,至少得有五十個年頭才會開始慢慢腐爛,那從狀态來說興許能分辨出些東西。可這牙齒是鐵質的,也無法從手藝辨别工人,隻能說其功夫是能将牙齒做得十分逼真,居然連慣常的磨損也一并給做了出來。
林念環顧着四周,此處雜草叢生,一看便是沒什麼人來過的地方。一顆大牙掉落在這裡,似乎确實應該得到他的關注。林念将它包起來保存好,就突然感覺到頭上的斷木鳥調轉了方向,他試着用手觸碰想要确認情況,卻突然被一股大力撞飛,打着轉就朝那小河裡跌去!
林念借勢轉了兩圈,平穩身姿安全落地。可那股力直接将他推入了水中,即便他再克制,雙腳也已踏入了河流浸濕了雙腿。一股煩躁的情緒突然而起,林念看着自己的褲腿啧了一聲,毫不友善地盯着那位始作俑者。
黑色停留在指尖,一張臉闆得比那鐵闆還要僵硬,此人就是不久前剛見過的“那位”,他出現得悄無聲息,但出場卻轟動異常。
兩人無聲博弈着,雙眼對視最先碰撞出火花,而後兩人同時動作,雙方皆是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于中途相撞發出各不相讓的重響。兩人從相隔極遠的地方一下子湊得極近,而對方在看到林念的彌望劍後竟是在一瞬間露出了狡黠的眼神。此人體術十分厲害,若是赤手空拳打鬥,或許林念還處于下風,但在劍術上此人卻稍顯愚鈍,不知是不是那短刀制約了他的速度,有好幾次林念都将刀背推向了此人的鼻尖。大約是看自己抵擋不住,沒過幾招此人又施起了陰招,幾根尖刺竟直沖林念眼睛而來,若是躲閃不及恐怕當場就得廢掉一隻眼睛。明争還算是幹淨磊落,可暗鬥直讓人恨得牙癢,哪想光是直擊脆弱部位的尖刺還不足以滿足此人的欲望,上半身還在同林念過着招,下半身卻揚起了整片整片的塵土,林念躲閃不及受了些影響,而緊跟着就是直沖眼睛的尖刺襲來!
林念忍無可忍,憑借着身體反應迅速翻滾躲過了這一擊。可他還沒從地上起身,竟又是被人一個大力撞了出去,這下的力氣比剛才的還要猛上許多,林念尚未來得及調整自己的姿勢,就第二次摔倒進了同一條河流之中。
林念撐手翻回到了岸上,偏頭一看那襲擊者居然是個女性黑手。她的雙臂上攀附着大片沉悶的黑色,那是與另外一人不同,毫無自我意識的黑手。她見林念瞧過來,單腿不斷做着後踢的動作在地上磨來磨去,鼻息的動靜非常大,正發出着急促而又頻繁的呼吸聲。林念調整着拿劍的動作,就是這麼一個小動靜,讓這黑手突然開啟了攻擊的開關,她彎腰低頭沖向前方,竟是想要用頭部的狠狠撞擊來擊退林念!
此番愚鈍的動作無疑是在自取滅亡,可惜無法自控的黑手就連實力的懸殊差距也無法察覺,不管不顧地自我送死才是他們接收到的唯一指令。
林念淡淡掃視着旁處那靜看好戲的人,明明在場的有兩位活人,可黑手仿佛像沒看到那樣,直盯着他一人追逐。林念躲開了第一下無聊的攻擊,轉身間隙又看到斷木鳥正立在河邊的幹燥之處,它的鳥喙正朝向着與那人完全相反的對岸,貌似與那人是一副完全不相熟的态度。
林念在心裡琢磨了一會兒,轉身在黑手的嘶吼中捅穿了對方的胸膛。
黑手順着彌望劍的垂下而滑落下去,林念“唰”的一下将劍抽出,甩着新鮮的血迹就朝那人沖去。對方被這陣勢吓了一跳,就這一跳便也讓反應漏了一拍,可林念沖到他面前卻沒有就此了結他,反而是繞到他身後劃破了對方遮擋後頸的衣領。
衣領分裂兩半軟塌塌垂落下來,被藏在其中的東西大咧咧顯露了出來。然而林念猜測中的圖案竟并沒有出現,顯露在那裡的是一個大大的毛筆字。其筆鋒看似非常小兒,但一筆一劃的扭曲并不影響識字,那是一個大大的“墨”字,整個字像是一整塊的膏藥,覆蓋在皮膚之上包裹住了那人整個後頸。
許是感受到了後頸的涼意,墨很快伸手捂住了關鍵部位。他看上去有些惱羞成怒,但也沒有沖着林念破口大罵。墨的眼眶裡甚至都有閃爍的淚花在打轉,這模樣倒像是林念占了黃花姑娘的便宜......林念被這場面吓得不輕,實在不知道破開男人後脖子的衣物到底是犯了哪門子的錯?!
“你......”
林念方才開口,墨竟轉身就跑,林念快步飛身上去,一躍而起往他被背部猛烈一踹,便就這麼制服了他。
早知道這麼輕松,應該第一刀就砍他後脖子。
“那隻鳥是不是你的!”
墨劇烈咳喘了幾聲,擡起手道:“不......不是......”
“黑手是不是為你所控?”
“不......不是......”
林念踩他指尖道:“說實話!”
“是實話......真不是......”
林念微微松開力氣道:“那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