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念又道:“你是真的存在的……人嗎?”
聽到他這麼說,站立在花田中的人影慢慢走近了些。他穿着包裹緊緻的衣物,但步行中還是時不時會被花叢勾住,但此人不急不躁,好像在逛花園一般悠閑。林念等着他挺胸走近,這時背光反而将他的臉龐襯亮,一雙黑色的瞳仁将鐮刀月吸入其中,雙方兩眼相看皆是眼前一亮,一副十七八歲的少年的臉就展露了出來。
少年站在皎潔中狡黠地笑了一下,道:“我……大概不是人。”
“這怎麼還能确定不了?”林念嘴上這麼說着,心裡已經給他貼上了“疑似鬼獸”的标簽。
但鬼獸會有人形的嗎?
“我不是鬼獸。”少年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圖,直接将他心底的疑問解答了出來,“我也不是濁靈。你是除祟師吧?”
“你當然不是濁靈了。你是捉摸不透的東西,那肯定就不是濁靈。”
少年掐着怪聲笑了兩下,道:“我不是人哦,但我覺得我應該屬于這裡。”
林念道:“你的這裡,指的是哪裡?”
少年沒有馬上回答,這一點當然也在林念的意料之中,于是他接着說道:“那我姑且認為你和我師父一樣,是因為奇怪的原因而停留在這裡的寂寞魂魄了。”
“寂寞魂魄啊……說不定正是這樣。”似人非人的少年正流暢地做着人類的動作,他極其淡然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嘴理所應當的口氣說道:“我還是第一次發現這樣的地方,難怪你師父會選擇停留在這裡。”
這倒是讓林念有些許好奇,他忙問:“何出此言?”
“你看這裡的花永不枯萎,這裡的河水永不流盡,這裡一年四季都郁郁蔥蔥,沒有衰落和潰敗,沒有結束和停止,留在這裡的人和物大概都能在漫長時光裡體會到永生的真谛。”
“花會枯,就在每天晚上。”
“那隻是暫時的。”少年指向自己身後道,“你看那一株,當它的命時來臨,它就能抵擋規律。”
“你好像對這裡很了解。”
林念沒說出什麼奇怪的話,可卻不知為何戳到了少年的笑穴,對方突然大笑起來,前仰後合後笑意盈盈地說道:“真沒意思。”
這話明顯就是指認着林念說的,這讓他有些惱怒。
“吃蘋果嗎?島上自己種的蘋果。”
“這裡的蘋果也不會腐爛吧?隻要你們不采,它們興許永遠會長在樹上,越結越多,越結越多,等長滿了整棵樹,會變成怎麼樣呢?”
少年開始說一些聽不懂的話,在他開口之時,林念便堅定地向琉璃宮跑去。
開什麼玩笑?!
既然他現在站在寶相花田裡,就已經身處鬼獸們的攻擊範圍了,隻要他将五指印按下去,立刻就會叫外面的小子好看。到時候鬼獸可不是說停下就能停下的,他隻要借助于鬼獸的力量,立刻就能變成驅逐迢迢谷“異樣”的大功臣。
林念三兩步邁上平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下定決心隻需要一個契機,這會兒就是林念曾經幻想的契機到來,他在動手之前仍有一絲猶豫,可咬緊牙關也隻是一瞬間的事。熟悉的機關聲在耳邊響起,又由琉璃宮的構造将它無限放大,這聲音落在林念耳中不同凡響,他急忙重新跑了出去,想要看少年會如何對付那群鬼獸。
可剛出琉璃宮林念就發現了不對勁,安靜,太安靜了,他頭一次将鬼獸召喚出來時不見得有如現在的寂靜,好像什麼都沒能發生的感覺竟讓林念不安起來。他跑到花田,一瞬間隻覺得天旋地轉,鬼獸們非但沒有攻擊正處于中心的少年,反而乖巧地環繞着它——枕着他的腿邊、落在他的肩頭,沒有發出任何叫聲,任由少年一巴掌一巴掌地順着毛發的方向撫摸,竟叫林念看到了一副歲月靜好的景象。
鬼獸們很乖,更是形容為“臣服”在少年的腳下。林念搞不懂自己到底缺失了哪段,怎麼也就一來一回的時間,少年居然已經心平氣和地接受了這樣的怪東西,并且無人能及地,與鬼獸和平相處了?
“你很驚訝?”少年翹着嘴角,交叉的雙腿在空中一點一點。
林念壓下疑慮,道:“發生了什麼?”
“是我孕育了兩面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