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歌眨了眨眼,一位斷臂女子立于他面前。
這是藏在山陰神體内的姑娘,是個濁靈。但眼前的這個明顯不是,她雙腳成型可以落地,在光芒下甚至還有着站立的倒影,比起濁靈特有的特征,一切毫無疑問地證明着這是她的生前的真身。
啊?難道他自己回到了過去嗎?
對面的姑娘沒有開口說話,蕭歌便借機打量起了周圍,這是一個純白的空間,一直乖乖跟在自己身旁的易兒不在,一直請求着他除掉山陰神的川也不在……蕭歌猜測這或許是斷臂姑娘好不容易創造出的屬于兩人的空間。
雖然不知道對方要幹什麼,但姑且還是放平心态,靜觀其變一下吧。
“姑娘。”
蕭歌開口叫道。
斷臂姑娘以一種極慢的速度擡起頭來,她的五官在蕭歌的視角望過去其實尤其模糊,但好歹也算能看清對方視線的落點。正當蕭歌以為姑娘不會說話時,仿佛包裹着周圍的空間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擴散而來,直擊蕭歌的心靈。
“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蕭歌心道,等我做什麼,我能做什麼呢?
“川是個騙子,他害死了我,還想要害死所有人!”
先前感受到的違和感果然是有迹可循的!蕭歌打起精神,身體下意識地想要接近一點,可他試着努力往前走,卻始終在原地踏步。他擡頭望向對面的斷臂姑娘,對方似乎并不打算對此有所解釋,而隻是一如方才的,站在很遠之處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說你們之前是同伴,一起上山遇到了險情,他為了救你,才會和你一起下到死谷裡來。”蕭歌回憶道,“他說的這個是真的嗎?”
“救人?就是因為他的見死不救,我才會變成這副樣子……”斷臂姑娘突然伸手捂住自己的臉,拉扯着自己的皮膚直到下巴。“變成鬼也要裝老好人,變成鬼也是個見錢眼開的窮鬼,人是鬼,鬼是人……”
蕭歌領悟道:“莫非是你的斷臂……”
“相傳預言山上有一尊百試百靈的神像,世人皆稱為山陰神。山陰神是月亮的小官,包容、豁達,能原諒一切錯事,普渡蒼天衆生。山陰神的額頭上一塊嵌進去的金色水玉,那是天然落石顯現而成,不經人手觸碰,乃是世間最為純淨之物。得之飛黃騰達、百病無憂。我們三人恰逢窮困潦倒之際,錢,是沒有的,但閑時和孤勇卻用之不竭,于是約定好将山陰神石像偷盜出山,待賣予黑市再平分金錢……”
蕭歌睜大了眼睛,原來斷臂姑娘和川,生前都是竊賊!
“直到我們到了甸鎮,發現這裡的人對山陰神有着宛如病态一樣的依賴。有的老者每天都要上山,稍好一些的年輕人也每周去一次先知廟,山陰神前幾乎每天都有人來,甚至連夜間也常有人徘徊不定。要搬離如此巨大的石像可不是一個時辰兩個時辰能搞定的,我們三人體力有限,前期需要準備許多,而甸鎮人壓根就不給予我們行動的時間。于是當時我提議,要想個辦法斬斷鎮上人對山陰神的依戀。”
蕭歌眉間跳了跳,總覺得先前自己錯過的一些線索将要浮出水面。
“說到底,他們隻是對山陰神崇拜而已,要想叫他們降低對先知廟的期待,幹脆就讓山陰神消失就好。我們從很遠的地方定做了一層金色的罩子,罩子貼合在石像上會将其外形變為一尊普通的佛像。這樣從甸鎮的人來看,山陰神的位置就突然被一尊佛像給替代了。他們的山陰神失蹤了,無法滿足他們的期待了,原本信仰崩塌,失望的他們再也不會爬上預言山了。後來……我們的計劃正如預期那般發展,上山的人越來越少,這就給到了我們足夠的時間偷盜山陰神。我們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将石像運到後山,打算避開所有人耳目在無人的地方偷偷動作。但當時泥地不知為何十分濕滑泥濘,我一腳沒踩穩翻着滾墜落下去。剩下兩人拼了命拉住石像,直到下到山腰處一處寬敞的平台,他們才想起來尋找我。”
“我摔倒的地方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山坑,我的手臂斷成了兩截,讓我無法依靠自己爬上來。川找到我,說我是個累贅,說就是因為我,差點害得三人前功盡棄。我不知道他當晚為什麼火氣這麼大,他叫我爬上來,可我做不到,于是他拿起榔頭跳下來,将我斷臂從肩膀往下的位置砸得粉碎。他把我抛棄在了預言山後山的山坑之中,和另一人将山陰神運進了死谷之中。”
“我受盡折磨無力爬起,隻能在山坑中等死。可沒想到我的靈體如此不服輸,居然附着在了山陰神石像上。可山陰神石像是個死物,我雖然能自由現形,可卻不能命令他自由行動。自那以後不知過了多久。我在破廟裡遇到了茻,茻在見到我的那一刻被藏在他身體裡的川短暫占據了意識,我這才知道川從山上下來後沒多久,就被雷給劈死了。山陰神沒賣出去,卻把自己命搭進去。川的怨念極大,因此附着在了無辜的村民身上。看到這一幕,我就知道我的機會來了。變成現在這樣我或許對活人毫無辦法,可若他和我是一樣的靈體,或許就有複仇的機會了。”
“但複仇……怎麼說也不會容易。就在我陷入死路的時候,你出現了。”斷臂姑娘說到這裡,突然似是與蕭歌拉近了距離。“我發現通過你的血,我能和你說話,我就能将真相告訴你,叫你相信我,幫我鏟除惡人!”
“我總結一下。”蕭歌道,“你們都不是什麼好人是吧?同是竊賊,他把你害死了,又變成現在這般同是靈體的模樣。你們生前死後都在為了同一件事糾纏。”
斷臂姑娘似是咬着牙承認道:“他可是把我害死了……”
“那村裡剩下的人是怎麼回事?”蕭歌問道,“你和川……附着在别人身上我尚且能夠理解。可你們隻是屬于這個村裡的特例,據我所知,村裡大部分人身上都有着另一位親人。”
“啊?”斷臂姑娘略有些不耐煩道,“這好像本來就是這個村裡的風俗。”
風俗?把去世的親人帶在自己身上居然是這裡的風俗?
“這是哪裡?你把我帶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