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們啊。”
一道沉悶的聲音從不知何處的角落裡飄了過來,這道聲音輕浮,就連靠得近的衆人都沒能一時反應過來。
“還真是被這小東西耍得團團轉呢。兩派維系幾十年的平穩和制衡,就要在今天結束了嗎?”
那道聲音消失下去,睚眦官和锱铢官分界對立,卻一齊把頭扭向了安岚的方位。安岚正跨坐在一個酒缸之上,他腳尖一點一點地面,竟是擺着一臉豁達模樣坐看好戲。即便他本意隻是恰好湊上個熱鬧,誰想被那莫名其妙的聲音引火上身,這下除了已經對他起了疑心的睚眦官們,就連方才一個勁想要拉攏他的赫哥也開始用複雜的眼神掃視着他。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說道,“你應該不是那隻黃雀吧?”
安岚苦笑道:“恐怕這裡最無辜的人就是我了。”
“赫兄弟,這可是剛才歸順于你族的人。”長老骨蔔的話語擲地有聲,“怎麼被人一挑釁就懷疑起自己人來了?你們這群冒牌貨就是這麼容易動搖的嗎?”
“你叫我什麼?”
“呵,冒牌貨。”
分割的界限被打破,赫哥的一腳邁出便是踏在了導火線上。“死老頭,你敢再說一遍?”
“冒牌……”
“哐——”
“都别動!”
安岚愣在原地,劍刃倒映出的銀光在他面前一閃而過,隐約的寒氣打在他下巴上,讓他湧現出一股熟悉的感覺。
這股“熟悉”并不是錯覺,他的肩膀正被人生硬地掰着,好讓自己屈服于一個被壓迫而服從的姿勢。抵在他下巴處,剩了一點兒空隙又有些搖搖晃晃的确是一柄銀劍。他順着劍身往上看去,其上獨有的梅花鑄刻提醒着他——那柄被锱铢官們奪走,又被他刻意留在這裡的傳家寶劍正被攥在一個外人手中,意圖要傷害真正的主人。
“都……都别動!你們吵起來都是因為他,把他解決掉……不就能恢複從前的關系了嗎?”
此人手臂像是不受自我控制地抖動着,好幾次安岚都擔心他真的把自己一劍割喉。靠在他身後的這人他見過,大腦門表示他是锱铢官這邊的人,而怪異的辮發也曾給安岚留下過極為深刻的印象。在每個他經曆過的場景中,大部分時候此人都是在場的,那個在火架子邊負責扣押他肩膀的人、在去蛇聖獄的途中扭送的他人、還有從方才起就默默注視着自己的人……辮發男一直刷新着自己的存在感。安岚本以為他隻是個好出風頭的愣頭青,卻沒想到居然心生一計在這裡候着自己呢。
“小兄弟。”安岚扭過一半腦袋同他說道,“沒想到你還挺好和平的。”
“野子,你這是在做什麼?”安岚似乎在一瞬間看到了赫哥怒發沖冠的模樣。“放了他!他是自己人!”
“差不多得了!”辮發男居然急出了眼淚,沒幾下就帶着濃烈的哭腔吼道,“我不想打架,我不想和他們開戰的……”
“誰說要開戰了?!”赫哥有些心虛地看了眼長老骨蔔道,“休戰協定不是白簽的,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他們開戰……”
長老骨蔔吹了下胡子道:“從來沒想過?!你們長老褪仙後,你可是天天思量着要統治這裡!”手上的拐杖被他砸得砰砰響,“反骨村已一忍再忍,造孽便不會再忍下去!”
“我害怕了!我要離開這裡!”
辮發男情緒似乎有些崩潰,也不知是哪個人哪句話刺激到了他,他開始拉扯着安岚一同倒退而去。“锱铢官我不要當了,反骨村我也不要待了……我要出去,我要離開這裡……我永遠都不要回來了……”
“小兄弟,你當心一點,真要碰着我脖子我們倆都要完蛋了。”安岚跟着他後退,又不是扭頭确認着他的情況,“你别激動,你從前可不是那麼容易激動的人呀……”
一雙紅色的眼睛從辮發哥的後衣領悄悄透了出來。
安岚當機立斷:“得罪。”
他出手往辮發哥手腕上随意一掐,沒練過武的身子根本抵擋不住經脈的麻痹,握着的探梅下一秒就回到了安岚手中。右後手肘連續往他腰腹處幾下猛擊,又一掃腿就能将其徹底絆倒,安岚一手從他腰側奪回劍鞘,探梅劍身順理成章地滑歸其内,另一手則直接伸出兩指往他脖子後頭探去,明明未生反骨的空脖子居然詭異地凸出了一個小鼓包。
那小東西十分濕滑,安岚用上了手指幾乎要抽搐的力氣才将它牢牢固定。抽出時的感覺宛若在泥濘中拉出一根細線,抗拒着阻力呈現在眼前的居然是一條青色的小蛇。
安岚“啵”地一聲将蛇身徹底拔了出來,卻沒想到本應是細長蛇尾的末端,居然也長着一副一模一樣的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