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是已經脫離人身的靈體。
吳遇往石階下去兩層,附着在劍身上的真氣已經在月光柱中流轉起效,他将嘴巴能塞下一整顆雞蛋的君離擋在身後,另一手則将崇蘭抵在胸前以備後患。
漸漸地,當真便有一渾濁的東西緩慢成型。它的色澤比月光的清冷色稍顯渾厚,又好似混入了其他雜色讓它在其中格外顯眼。底下的兩人隻覺得是一團空氣在不斷和自己打架,而在還未形成一個稍些具體的輪廓前,這裡頭的東西居然就迫不及待地開口說了話。
“不要再靠近了,這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
聲音清脆纖細,至少不該是成年人該有的喉嚨,看外表沒有答案,但猜測應當是個年紀較小的幼童。
“你是誰?你怎麼會在月光底下?”
吳遇邊問着邊靠近道。
“不要再過來了!”像是察覺到了吳遇的靠近,那聲音突然變得粗壯渾厚,像是喉嚨裡卡着口老痰,卻任由其卡在原處怒罵出聲。“離開這裡!什麼都不要碰,離開這裡!”
那團沒有輪廓的灰色氣息在言語間凝固了輪廓,恐吓的聲線讓它同時變成了威懾的模樣,雙邊翼膜展開成型,頭頂尖耳直豎沖天,腦殼上如同蘑菇般生出一塊又一塊眼睛,竟是化作了那“天上飛的”來驅除他們!
“是頭頭嗎?”君離吓得小聲确認道,“它就是這一窩醜東西的頭頭嗎?”
“冷靜點,我們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手中的崇蘭劍發出一陣悅動的波動,吳遇心領神會地安慰着後頭的人道:“你放心,當别人想隐瞞欺騙我的時候,通常情況下即便瞞得了我的眼睛,也瞞不過我的真氣。”
他無視着醜東西不斷揮舞震懾的雙翼,沖上前去往它肚子上刺了一劍!
想象中嬰兒的啼哭并沒有在耳旁響起,那團灰色的煙霧狀東西在那之後繼續同自己作着不明所以的鬥争,而後它漸漸變得纖細、變得矮小,張開翅膀有着兩個人身寬度的怪物就在兩人的注視下縮小到了腿部位置。
形體被描摹了出來、五官被塑造了出來,眼前的灰色煙霧變成了本該應有的樣子——居然是一個還未長大的小姑娘!
“你……你是?”
“哥哥們,快走吧,别問這麼多了。”小姑娘擡起頭來,她有着深邃的眼眶,可眼眶裡卻沒有能夠轉動的眼珠。“我拖延不了多少時間了,請你們忘掉這裡的一切,走出去吧。”
“不,我不能就這樣離開。”吳遇蹲在她身前,這樣的高度恰好能與她平視。“你是誰?你是怎麼進去的?你本身是存在于外面世界的人嗎?”
“這都是我的錯,可我已經做到所有我能做的了。”小姑娘雙手抵在月光柱上,明明崇蘭劍能順暢穿過的地方,在對方看來卻真像是無法突破的牢籠。“這些蛇蝠蛾雖然會吃人,但隻要你不搶它們的東西就一定可以順利逃脫……”
“蛇……蛇蝠蛾?”吳遇示意着自己的周圍道,“這裡隻有一種生物,你指的就是這些會飛的東西吧?”
“這是蛇蝠蛾的幼年,它們會維持這樣的形态大約三個月之久,三個月後便不會再繞着月光飛舞了。”
吳遇視線追随着醜東西而去,心道三個月後它們就會變得極具攻擊性了。
“還真是聽話的小姑娘。”君離也湊上前來道,“問什麼答什麼。”
小姑娘道:“我已經看了你們很久了,但……如果不是他……我甚至無法和你們對話。”
吳遇問道:“你是地縛靈?”
“地縛靈是什麼東西?”小姑娘側了下頭,似是表達着自己的疑惑,“我很早以前就死在這裡了,後來被吸入月光之中,再也沒能離開過了。”
“多久以前?”君離問道。
小姑娘道:“六十一年前。”
吳遇同君離一對視,死亡剝奪了她的自主,也沒能留下她的軀體,卻永遠停滞了她的時間。
“六十一年前發生了什麼?”
“我不能說,除非你們向我發誓。”小姑娘搖搖頭道,“你們所來隻是為了調查真相,不會為了野心。”
“為了野心?”吳遇很快反應道,“你既然是靈體便可以看透我的心意,況且我方才所做所言,隻是為了還江湖動蕩一片安甯。”
好像隻是為了再次确認他的決心,在聽到這番話後小姑娘沒有再刁難他,倒是即刻便将自己的過去和盤托出。
“六十一年前,我在野田裡撿到兩隻小鳥,它們身形殘缺、奄奄一息,我不忍看着生命流逝便開始照顧它們。一開始我以為隻是普通的麻雀,卻沒想到它們越長越畸形,越長越變得不像正常生物。在我沒攔住被村裡人發現它們之後,它們就被大家命名為‘怪物’,大家還要求我在一日之内用烈火焚燒将它們清除幹淨。”
“可當時距離我發現它們已經過去了一年有餘,它們長得飛快,我對它們也有了愛護之心。我那時不知道它們的習性如此惡劣,一心隻想着要像母雞一樣保護好自己的幼崽,因此不顧家裡人勸阻,夜闖黑森林,打算将它們帶入山中洞裡繼續飼養。”
“可它們不是小狗,不會同人産生感情。我沒預料到……當我将它們帶入完全黑暗的地界,它們居然……居然一口咬向了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