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他跑到一半憋不住肚子了?!”
這話林念問出來時都覺得離譜,因此表情也十分扭曲。
“我們看着他進去了。”吳遇道,“但又因為誰都不想吸臭味所以隻好圍在外頭守株待兔。”
林念又問:“那現在有人出來了嗎?”
“他進去沒多久的确有個姑娘從裡面出來,看着約莫十幾歲的樣子。”吳遇道,“我問過了,這茅房裡一共就兩個坑位,不管他進去是不是為了方便,但哪有人會在茅房裡過夜啊,隻要他想活下去,就總得從裡面出來。”
林念猶豫一陣,問道:“剛剛出來那姑娘真的是村裡的人嗎?”
“能在這兒上茅房的應該都是村裡人吧。”
林念盯着茅房前的泥腳印道:“不會是那綁匪僞裝的吧?”
“那男的隻比我矮一個頭,可那姑娘比我還矮上兩個頭呢!”安岚道,“這身高差的也太大了,若說刻意模仿,那是要把小腿都削掉一節的程度啊。”
“谛聽就能。”蕭歌的話讓林念猛地擡起頭來。“那個江湖僞裝大師谛聽在打探消息的時候能将無名小卒都模仿得惟妙惟肖,有時即便是老熟人也難以找出破綻,随便一兩句準能糊弄過去。”他看向安岚說道,“至于身高的問題,谛聽根本不用砍掉自己的小腿,聽說他的腿骨比常人都要軟,裝成女人的時候任何高度都不在話下,哪怕是雙膝着地也能将走姿還原成十分相像,瞞天過海的本事無人能及。”
林念猛地拉住他道:“你也知道谛聽的故事啊?”
蕭歌點點頭道:“是我爹告訴我的,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是也聽說過不少傳聞。”
“這話可是指控意味十足。”吳遇摸着下巴說道,“谛聽這個人,在江湖上已有十多年沒有蹤迹了,如果他是被浦弦招攬了的話……”
“不如突破茅房求一份答案。”安岚扭了扭手腕說道,“這裡面也就他一個人,大不了進去看一眼屁股蛋子,這次怎麼着也要讓他吐出鄭桓的位置來。”
說罷安岚便捏着鼻子沖了進去,衆人在門外等了一會兒,就見安岚面色鐵青地沖了出來,咬牙開口道:“茅房裡一個人都沒有!”
蕭歌急道:“你都仔細找過了?”
“就差把頭塞進坑裡了!”
“壞了!”林念一把抓過易兒轉身跑道,“那個姑娘就是谛聽!”
接下來的幾天,谛聽似乎是同他們玩上了瘾,五人追着他一路留下的線索而去,卻被他百變多樣的造型耍了個暈頭轉向。誰能想到,那趕集的車夫、巡城的護衛、茶館裡的說書人、後廚的庖丁……這世上似乎沒有谛聽混不進去的地方,似乎沒有人是谛聽假扮不來的對象。谛聽帶着他們一路遠行,期間連皮囊都換了好幾副,可就這腳上的黑靴不舍得脫下,仿佛是故意招搖告知——綁架了鄭桓的壞人就是我!
鄭桓已經好幾天沒有露面了,衆人無望的追随很快就到了筋疲力盡的時候。連日以來,他們不但要四處搜尋線索,也要小心隐藏自己的身份,免得被見識到緝拿文書的百姓認出自己而喊打喊殺。但谛聽故意要同他們作對,常常會使些小手段将五人引到人多的鬧市之中,惹得他們被迫承受百姓探究和不理解的視線,憑白聽了許多指指點點的下流話。
細算下來,他們自從遇到池子磬後便沒有過過安生日子了,你追我逃,兩者總得沾上一邊。
而林念頂着大家詫異的視線将胸前懸挂的往生錢玉佩捂得更加嚴實了,就按他的直覺來說,越是靠近故園村,這東西就該藏得越隐蔽越好。
五人躲在一塊樹蔭下乘涼,他們已連續趕了幾日的路,這次是又餓又渴又累,坐下便不想起身了。吳遇靠着樹幹仰着頭,突然就想到了什麼。“阿念。”他保持着動作問道,“用你的往生錢能不能找一找鄭桓的位置啊?”
林念尚且一團迷糊還未作答,蕭歌便起身搶答道:“尋人是要放血的!我們手上又沒有鄭桓的血,寄希望于往生錢也是找不到的!”
吳遇呆呆地歎了口氣,道:“那就沒辦法了……不過蕭歌啊,現在你對阿念的術法怎麼比他本人還要熟悉了?”
蕭歌癱下道:“我一向都很關心。”
林念扯了扯胸前的布料散風透氣,但迎面吹來的暖風隻會使人更加焦躁,完全吹不散内心的煩悶,他伸手将鬓邊碎發往腦後一縷,動作間手肘無意碰了安岚一下,安岚從神遊中轉了回來,突然就直起身說道:“我有辦法!”
吳遇懶洋洋地應和道:“什麼方法?”
安岚道:“我有我的錦囊袋啊!”
吳遇垂眸看他:“這次你又能拿出什麼寶貝?”
安岚沖他打了個響指,興沖沖地跑去解開他一路都舍不得放下的布袋。這布袋比起初見時那幾乎要壓垮整匹馬的厚重已然瘦下了一圈,當然,這慢慢減下來的重量裡蘊含着多少辛酸淚也隻有安岚自己知曉。一方面是現在他們趕路工具不齊全,實在也帶不了太多的東西,另一方面則是安岚不想要提起的一點了——包裹裡的大部分東西都是他自願扔出去的。
但無論别人怎麼說,安岚總是一如既往地堅信着剩下的寶物一定都能如實發揮功效,他解開布袋,幾乎不費多少功夫就從堆積如山的寶貝中找出了一個盆。
一個普普通通、銀色的、拳頭般大小的盆。
吳遇頓時露出鄙夷的神情,他輕哼了一聲,慢悠悠說道:“不是說要找人,你拿個飯碗出來是要做什麼?”
“這盆不太合你的飯量啊。”蕭歌轉頭看着說道,“看大小……狗盆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