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他們在客棧門口等候的時間太長,原本隻是路過的百姓們非但沒有離開,而是轉而停下來對其指指點點。這四面八方都有人在探頭探腦地瞅着,偶爾飄進耳朵裡的閑言碎語還對他們的打扮發表了過激的猜測。林念不敢擡頭,隻是一手蒙着臉,用餘光往周圍略瞟了一圈,他伸手将鄭桓和易兒拉到身邊,和蕭歌一起盡可能為他們擋住了不懷好意的視線。
此時,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個傻子,突然從人群後側直沖向前,扯着嗓子沖六人吼道:“他們是很有名的人!”
六人在原地僵住了身子,無論是誰,都還未曾想過被揭穿之後的應對。
“有名的人?是誰啊?”
方才那聲音又吼道:“他們上過我家的闆子!”
“你家的闆子?上過你家闆子就是有名的人了?”
“這二傻子又出來耍瘋病了,他家哪買的起闆子呀,他說的闆子應該是我們鎮上那個……”
離那人稍近一些的哥們湊過去問道:“诶,傻子!你在哪看到的?”
“在我家闆子上看到的。”
“不是問這個,你家哪塊闆子呀?”
傻子沒頭沒腦地接話道:“阿楚經常在上面尿尿。”
阿楚是鎮上一條沒主的狗,這狗個子小,模樣長得也醜,可脾氣卻差得很,撓起人來一爪一道血痕,是鎮中一霸。平日裡的閑暇活動不限于騷擾路人、恐吓小孩,追野貓還不算,就連趕老鼠的活它也要摻合一份。
因鎮上的人都畏懼被它咬傷,所有人加起來竟愣是拿它沒辦法。
除此之外,阿楚還樂忠于在各個角落留下自己的标記,那些小攤販的桌角、姑娘們的裙擺、馬車的輪子、街口的拐角處……阿楚撒尿時準會精心挑選滿意的地點,偏僻的、沒人去的地方它也瞧不上,偏生要在人多的地方一瀉千裡。
而要說這鎮上人最多,平日裡有最多人經過的地方,便是鎮中心廣場上的那塊布告欄了。
好巧不巧,此布告欄就是貼有緝拿文書的布告欄。
“懸賞?!”問話的老大哥虎軀一震,忙向他确認過,“你是說你在懸賞令上看見過他們?!”
傻子瘋狂點頭,兩手臂大張開來手舞足蹈着說道:“畫像成精啦!他們變成神仙飛走啦!”
“你可看清了?畫像上畫的真就是那邊站着的四個人?”
“飛走了!飛上青天!飛下黃泉!蒼天正在召喚神明,地獄正在呼喚使者……”
“瘋了,瘋了……”老大哥連連搖頭道,“問你還不如自己來。”他說着便磨磨蹭蹭地走到六人背後,小心翼翼地對着背影試探道,“喂!你們從哪兒來的,要到哪裡去啊?”
林念挺直胸膛沉聲道:“隻是路途勞頓,想找家客棧歇息一下。”
“那你們大白天的,為什麼要穿得跟個乞丐似的?”
“路上艱險,不小心掉進了灌木,都是劃傷所緻。”
“哦……原來是這樣。”老大哥又湊近幾步道,“那敢問幾位大俠尊姓大名?非常時期,問問這個沒什麼關系吧?”
“三個臭男人帶着一個外婦私奔了,這種醜事外揚出去可不好聽吧?”
老大哥顯然沒料到四個人裡還有個女人,這女聲聽着清亮悅耳,絕無可能是男人喉嚨發出的聲音。他當即跳着腿後退了幾步,一根手指在空中顫顫巍巍抖了好幾下,慌忙之中更是咬着自己的舌頭确認道:“你……你是個女人?”
吳遇不知什麼時候扯了塊破布蓋住了自己的身型,掐着天真爛漫的嗓音轉過身道:“把本姑娘這妙齡少女的曼妙身姿看成了男人?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未免也太失禮了吧?”
“可……可…….可懸賞上畫的分明是四個男人啊!”
“可……可……可……你結巴呢?!”吳遇學着少女的俏皮模樣原地一跳,雙手叉腰道,“我就偏要跟着三位少爺四處賞樂,若是被你們問去了名字,我的清白怎麼辦?”
老大哥傻道:“你們是出來偷情的?三個男的和一個女的?!”
“關你什麼事呀!”“女聲”吳遇指着沖他吼道,“反正那緝拿令上的不是我們!你們愛找誰找誰,可别擋了我們的好事!”
“不對啊……”老大哥身子一抽搐,突然想明白了什麼。“他們帶着你怎麼會去灌木呢?你們去那裡做什麼?”
“你都說了是偷情。”一道黑影從人群中走去,幾步便插入了吳遇和老大哥之間,“我認識他們,我百分百肯定他們絕不是懸賞畫像上的本人。”
來者将臉上的面紗一揭,那挂至耳後的淡粉色面砂便瞬間飄飄蕩蕩地并攏在了一處。
“舅舅,别忙活了。”姑娘說道,“也别再猜忌了,我可以為他們做擔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