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眼眸閃光一定,幹脆翻身坐在地上道:“沒什麼,我就是進來逛逛。”
林念也不追究他那胡言亂語,伸手在他額邊碎發一撩,又道:“你是來偷東西的?怎麼偷東西也不知道擋着自己臉?”
“我不是來偷東西的。”
“嗯?”林念停下動作道,“那你是來幹什麼的?”
黑影同他相互對視,兩人眸間暗潮湧動對峙對立,突然間,黑影一方率先撤兵,以鯉魚打挺之勢從地上一躍而起,直接越過林念頭頂就要往窗外逃去!
林念早有準備,在那腳踝飛過自己頭頂的一瞬,就出手将其抓在了手裡!他用的力氣極大,不用看都知已然印下一座紅色的“五指山”。黑影被他猛地一拽,立刻就狼狽地撲倒在地,林念扯着他腳踝又往自己方向一拉,他的下巴又遭受了一番粗糙的磨蹭。
不是林念有着非要在人家身上留下什麼紅痕的癖好,而是那黑影的皮膚極其滑膩,腳踝握在手裡就像端着塊新鮮豆腐,可謂是又白又嫩。林念雖然也沒有摸過小姑娘家的手,但就這麼看着也覺得離譜,他出神了一陣,深信或許唯有嬰兒初生的皮膚能與之相匹敵了。
黑影換做手肘着地,前後交替着奮力向遠處爬行,然林念非在此時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手上一緊、一松,那人沒爬出多遠又被一把扯了回來,再努力,又會回到起點。如此反複數次,黑影累得夠嗆,喘息間終于回過頭求饒道:“大俠饒命,是我竄錯了門。”
林念并未松手,聞言也隻是略微洩了點力:“竄門?你竄門就得走門啊,從破窗進來算怎麼回事?”
“門被人鎖了進不去,就隻能爬窗了。”
林念咂了下嘴,搖頭點破道:“說謊。”
黑影眉頭一皺,腰間騰空一轉,兩條腿頓時擰成一團麻花!那踩了狗屎的鞋底一下碰上林念的手腕,林念一陣嫌棄,不得已就放開了鉗制。黑影打着轉從地上爬起,轉身又要跳窗而逃,林念直接撲向他鎖喉,被那黑影兩側靈活閃躲,鎖喉手伸出去也不過鎖了團空氣……
兩次都逃脫不了,黑影便下了大幹一場的豪賭,他幹脆不再執着于跳窗,反而規規矩矩出掌劃拳,等林念反應過來時,他的身體記憶早已讓自己與那黑影過上了四五招。
黑影的出拳沒有章法也無套路,抽絲剝繭中也全然無法從細節裡區分出歸屬門派,大緻看起來倒像是江湖散客。林念與他碰拳接掌幾個來回,便覺出此人掌風如那八月秋風怒号席卷而來,幹脆利索,步步到位,絲毫不拖泥帶水。但内行一接手便知,他力道上綿軟無力,如二月春風細柳,徒有空殼,難以細品,是集百家大學卻并未融會貫通的“四不像”。
林念耍着基礎拳法同他糾纏幾招,端的是個打得難舍難分的樣子。黑影上套,一時也有些沾沾自喜,本就漏洞百出的功夫又錯上加錯,好幾次都被林念帶着将拳頭揮向了自己。林念饒有趣味地緊盯着他,突然朝他上揚嘴角露出陰險一笑,那黑影便如同炸毛的野貓般,頓時吓得一蹦三尺高。
兩人本就打到了窗邊,他這一蹦倒是恰好坐上了窗框。一個想要逃跑的人不會愚蠢到放棄求生的機會,黑影兩腳轉身跨出,在林念拳頭揮下之前從高處縱身往下一躍!
林念趴在窗邊往下一瞅,那黑影三步并作兩步,跑跳着消失在了拐角處。
罷了罷了。林念想道,隻要不是浦弦的人,隻要不是來殺他的,隻要不是看中了自己的财物,他都還願意放他們一條生路。
此事本該就是無聊的日子裡輕描淡寫的一首小插曲,但隔天一早,其他客人的嚷嚷聲就把此事升級到了緊急狀态。
林念一行人下榻的客棧是這個鎮上最好的、名聲最響的客棧。好服務當然也要有個配得上的價錢,所以住在這兒的基本都是手裡有些小錢的貴人。
當然,林念自己是斷然不可能如此開銷的,這次衆人的客房錢,都是甯微顧大手一揮,承包了的。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特别是這樣人人稱道的好地方出了什麼問題,頓時便如那炸了的鐵鍋,各種消息如爛肉一樣漫天橫飛,不鬧得驚天動地才是稀奇。這幫子貴人在此時最為起勁,算是給他們抓住了把柄,揪住這一小點就能糾纏到地老天荒。
這一整個早上,林念衆人都靠在一邊嗑着瓜子看着好戲,昨晚那盜賊可不止去了林念一間屋子,若按時間來推理,那家夥一開始是在底樓後院的客房裡晃過一圈的。客人們的包裹都被翻了個遍,就連貼身衣物也被掀開瞧過幾眼。試想一大早睜開眼睛,便見屋内一片狼藉,再看自己也是衣衫不整,饒是身高馬大的壯漢都要被驚詫那麼一下。
衆人一片憤恨,一半怪掌櫃的安保出了問題,另一半則開始懷疑是客棧内部人士見财眼開。
兩條邏輯憑空捏造,但在受害者看來算是有理有據,但掌櫃的也有自己的理由,見再鬥嘴下去恐怕得砸了自己家的招牌,慌忙收了勢低頭道歉,并承諾大家若今晚那盜賊再來,一定活捉!
貴人們嘗了些甜頭也知見好就收。掌櫃抹了兩把汗,慌亂間這才想起自己客棧裡可是住着幾位大俠,忙不疊遞去期望的眼神。林念大大方方對上他的視線,手中的瓜子殼往盆裡潇灑一扔,揉搓了兩下指尖便道:“那盜賊昨日雖然把你們屋子翻的一團糟,但我猜,他應該什麼東西都沒有拿走吧?”
貴人們一下噤了聲,片刻後開始互相咬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