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猛地一愣,道:“這倒不知,喜婆婆大概做人低調,沒和我們說過太多的往事。”
小二拍拍手道:“喜婆婆性格好,大抵是不想讓你們可憐她。她那紮紙燈籠的技法聽說還是她爺爺那輩傳承下來的呢!後來做紙燈籠的人多了,她這獨門獨戶的,又不愛請幫手,自然是做不大、也忙不過來的,就漸漸被取代了。但活下去總得有錢啊不是,紙燈籠容不下她,她就隻能另謀生路。她做過幫廚、當過仆役,又打過各種各樣的小工……後來實在沒辦法,就把基本功搬了出來,這才做成了如今的生意,平日賣賣各式各樣的剪紙窗花,時常也給新嫁娘剪剪紅色的喜字。大家改口叫她喜婆婆,也是想讨個好兆頭罷了。”
“如今的生意已經做大了嗎?”
“說大也不算大,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擺個小攤兒,隻是大家都喜歡她,有單子都會拿給她做就是了。”
“原來是這樣。”林念點頭道,“喜婆婆還有這樣的故事啊。”
“幾位客官,這事兒你們可别往喜婆婆耳朵裡傳啊。”小二輕聲道,“叫本人聽到總是不好的。”
“你放心,我們嘴嚴。”
“诶,那就好!客官們吃着,我先去忙了啊。”
安岚抿了口茶道:“你們怎麼看?”
“怎麼看?”蕭歌道,“不如你先說說?”
吳遇俯下身湊近道:“你們看這酒館裡坐着的,都是安岚早上看到的那群人吧?”
林念道:“和他描述的一模一樣。”
“我們猜得沒錯,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貧民,一旦得到了一筆巨款,首先想到的肯定是先來飽餐一頓,把平時隻能看得見、聞得到卻吃不得的美食胡吃海塞一通,才會考慮其他的事情。”
蕭歌道:“現在怎麼辦?需要我去抓一個好說話的人過來審一審嗎?”
林念道:“不用,你看倒在他們腳邊的酒罐子,我估計不出一刻他們就該倒了。”
“我和你們說,我現在算是看明白了,這賺錢啊……就跟屙屎一樣簡單!”
周圍傳出一片噓聲:“吃飯呢!能不能換個說法?”
酒醉之人大着舌頭繼續道 :“錢……不難拿,主要是你肯……肯不肯拿!什麼面子、什麼身體,不重要!都能換錢!”
“狗拾的!你去賣身了?”
“賣?賣什麼不都是……不都是賣嗎?被人打幾拳算……算什麼?被人打了,我還能長好,還能換錢……幹嘛不樂意啊?”
“潘奴……哈哈哈哈,潘奴打你還給你錢?”
“滾!潘奴有個屁的錢……嘿嘿,還是熊少爺大方……”
安岚忍不住拍了下手又攤開,臉上一片嗤笑,意思是,看,不攻自破。
“熊少爺給你錢還打你?”周圍人叫道,“那你白天怎麼說,是潘奴打的你?”
“媽個掰!喝醉了就說胡話!”原本倒在地上的醉漢伸直了腿直接把方才說話的人踹下了椅子,“熊少爺不是和你說過不能把這事講出去的嗎?”
“我……我在這裡說,他又不會知道……”
“他耳朵尖,你有……有種,當面和他說……”
兩人後腦往後一倒,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啊!”鄭桓手裡拿着肉片大叫道,“原來打他們的人是熊少爺啊!”
他這一聲吼可是在這酒館裡一石激起千層浪,拿了小财主錢又沒醉的,憑着一絲僅存的理智和清醒,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而那些已然失去意識的隻能獨自躺在這裡,被那些姑且算得上是一邊的同夥當作“擋箭牌”,日後免不了要承受小财主的巴掌了。
一個酒館頓時空了一半,這夥子人本身就不知檢點,因此所及之處也是一片狼籍,簡直肮髒不堪。小二披着帕子走來的時候,俨然要被滿地的殘渣氣得直接暈倒過去,不住給自己掐着人中才緩過來氣。
這邊小二嘴裡不幹不淨地咒罵着,那邊安分吃飯的百姓也論起八卦來。
“看來這熊少爺到底還是嫉妒潘奴,人家性子不差,人緣也不錯,他嘴上說着不在乎,實際處處都要和人家比較。”
“不知足,潘奴有的他可都有,潘奴沒有的,他也都有。”
“诶,你怎麼誇起他來了?熊少爺能有今天,不還是靠他爹吃飯的嗎?”
“你别說我,你先罵罵你自己,你前陣子不也收了熊少爺的錢,當街罵人家潘奴不是嗎?你才是沒資格說這話!”
“罵他怎麼了?這鎮上喜歡他的人多,煩他的人也多!我可比那些逃出去的人好多了啊!我是不會讓自己挨打強行讓潘奴背上罪名的,我惜命!”
“你們不還是把潘奴罵走了?我倒想知道,他還會不會活着回來!”
兩人說着倒氣上了頭,紛紛摔了筷子,俨然就要當場幹架。
小二把帕子往旁邊桌上一甩,怒道:“客官!行行好,就别添亂了!說幾句怎麼還真上頭了?這小家子氣和我們家臭婆娘有的一拼!”
“哪個臭婆娘?”一女子火急火燎從角落沖出,拎着小二耳朵就是一連串的臭罵,“小事不和你計較,你要是哪天在外給我拈花惹草了,我就把你命根子給剁了!”
小二忙求饒道:“沒說你沒說你!不敢了不敢了!”
“哈哈哈哈!”衆人哄堂大笑。
林念邊嗑瓜子邊道:“看吧,所以我一早就說,勾欄瓦舍沒必要去,茶館比不上酒館,酒館裡的戲才是最精彩的!”
安岚面無表情地瞟了那桌人幾眼,仰頭将杯子裡的茶水一飲而盡。
“剁就别剁了,怪血腥的。”小二揉着耳朵道,“你還是學學人家,給我撒一把什麼……‘歎見梅’的毒藥,我兩眼一閉也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