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道:“可我什麼感覺也沒有。”
“沒感覺?不可能啊……心慌、氣喘,你有沒有其它不适的症狀?”成笙問道,“但按常理來說,心髒的過速應當是很容易察覺到的。”
林念卻肯定地答道:“沒有,我從來沒有過那種感覺。”
成笙雙手撐膝站了起來。
“我知道了,我好像……有點頭緒了。”他說道,“我去翻閱一下古籍,你們就坐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吧。”
說完便繞開屏風走了出去。
谷雨堂除了大堂和看病醫治的隔間之外,内裡還有兩間不大的卧房。成笙拉開門走進了其中一間,這裡是他夜寐的地方,除了他本人以外,即使是兩位朝夕相處的夥計都不曾被允許進入。但這不單單是因為他不喜被吵鬧驚擾了睡眠,也因為這裡有着許多比他生命還要珍貴的古書。
那些古書是他們家最後的财寶,為了防止它們的丢失和損壞,成笙隻能自私地将它們鎖在别人觸碰不到的地方,即使那精湛的醫術可能面臨失傳的風險,他也依舊固執地決定,隻要他成笙還活在這世上一天,那些家傳的古書就絕不會流入他人之手。
他進了屋子,小心地落了鎖,而後站定在書櫃的前面。成笙甚至沒有點燈,僅僅是憑借着夕陽透出的、不明顯的光芒摸索到了一條不易察覺的縫隙。他将雙手分開兩邊,拼了力氣用勁向左右邊推開,竟硬是将整個書櫃分離成了兩半。
木書櫃看起來很重,實際在木隔上擺放的都是一些由紙張糊成的假書。沉重的滑動聲在地面上摩擦響起,木書櫃的後面又是一番“别有洞天”。
成笙這才不緊不慢地點燃了擱置在其中的燭台,火光照亮了周邊,一排又一排的古書顯露在了燭火底下。
古書的表面多多少少都有些磨損,這些書經曆了多代的延續,可謂是見證了歲月的流逝。可惜它們現在的擁有者,隻剩下了成笙一個人。
這些古書被他翻閱了千遍萬遍,不止是書的内容,甚至每一本古書的擺放位置他都是了然于心。成笙雙指在書封上緩慢滑過,而後幹脆地停在了其中一本之上。
這本書裡的内容,就可以解答林念的疑惑。
他拿開壓在上頭的書冊,用手指輕微撥弄,一本約有手指寬度那麼長的厚書便滑到了他的手上。
成笙謹慎地觀察了一下自己的四周,确認四下無人之後,擡手翻開了書的封面。
書本的第一頁是一片空白,随後成笙并沒有停下翻閱的手,轉而将第一頁由書脊所在的方向向外打開,露出了這本書隐藏其中真正的秘密。
就像是一個被縮小了的櫃櫥,一格格的抽屜雖不是并排,倒也規規矩矩地塞在不大的空間裡,他們圍攏的中心留出了一大片空白的區域,被埋在其中的,是一封微微有些泛黃的、沒有署名的信件。
這本書竟是連秘密空間之外、用來僞裝的假書都算不上,分明就是一個小巧不顯眼的儲物盒。
成笙一手拖住“書本”,另一手抖開信件讀了起來。
信上沒有署名,就連其中提到的人也僅以“他”字全數代替。在林念發生心髒疼痛的症狀之前,“他”也曾有過相似的症狀。信中詳細列舉了系數細節,卻唯獨遺漏了病症産生的原因。成笙通篇閱讀,終于在信結尾的小字中找到了醫治的方法。
他将假書裡的九個小抽屜一一打開,其中有一個抽屜沉甸甸的,便是它們中間唯一裝有解藥的那個抽屜。成笙用雙指沾起一小點置于鼻下試着聞了一聞,這股清香不同于尋常的藥草,即使是早已身經百戰的他,也幾乎無法分辨這是哪一株藥草磨成的粉末。
那封信看似叙寫得十分詳細,卻偏偏漏下了極為重要的兩點。
知道這解藥來之不易,成笙按信上提到的那樣取出了能鋪平半個手掌左右的份量。他将粉末置于紙袋子上,按照來時的樣子,将假書和木書櫃後的秘密空間一一複原。做完這些後,他站在木書櫃前凝視了片刻,神情肅穆地發了一會呆,在确定一切無誤後,熄滅手中的燭台,轉身離開了屋子。
隻有這書櫃後的秘密,他決不允許出現任何意外。
林念再見到成笙時,對方的手中捧着一隻木碗,一邊注意着藥水的溢出一邊欣喜地朝自己走近。
林念等不及地站起來問道:“這個就是能治療我疼痛的藥水嗎?”
成笙将木碗往林念手中一遞,答道:“對,我查閱了古籍,曾經也有一個人有過與你相同的情況。那時候的解藥還留下一些,我照着當年的方子又混了白水進去,你将它一口氣喝下就能恢複如初了。”
“等一下,這有些奇怪吧?”蕭歌攔住了林念的動作,他低頭看着碗裡的清水,完全不能相信這種透明的液體真的是什麼有奇效的解藥。“你若是像對待其它病人那樣花些時間煎一煎藥,或許可信度還高一些。可這個……”蕭歌指着碗說道,“……這連點熱氣都沒有,不會就是拿來唬人的清水吧?”
“當然不是,醫者怎麼會糊弄人呢。”成笙解釋道,“雖然隻用清水混合是有點奇怪,不過這粉末遇水即化,想必也不需要經過其它的調制了。”他看向林念說道:“你若是相信我,就喝下去試試看吧。我試着嘗過一些,沒有副作用,至少不會傷害到你。”
“好,我試試看。”林念點點頭,不假思索地一口灌了下去。
林念剛一咽下去,一直盯着對方喉結的蕭歌就着急地問道:“怎麼樣公子?有沒有什麼感覺?”
林念舔了舔嘴邊的殘液,道:“什麼感覺都沒有,起效沒這麼快吧。”
“書上說頂多也就半個時辰。”成笙道,“半個時辰之後再試一試你的術法,如果不痛,那應該就是起效了。”
身後的屏風被敲出了兩聲悶響,成笙回過頭去一看,那位名叫決明子的夥計正露着半個腦袋,有些怯色地看着隔間裡的五個人。
“怎麼了?外面發生什麼事了嗎?”
決明子的眼神在幾人中間來回轉了一圈,操着一口低沉又有些暗啞的嗓音,讓人感覺有些有氣無力地說道:“沒發生什麼事……大夫,我去給張家的老頭老太太送藥了。”
決明子将手中的兩包紙袋子提到面前晃了晃。
“去吧,今日有些晚了,别讓老人家等急了。”
“诶,好。”決明子領了命,轉身便出了醫館。
“不知道決明子前幾日有沒有給張家的老人們按時送藥……”成笙擔心道,“小正,你有沒有監督他?”
被叫到名字的成正眼神有些躲閃:“啊……應該有吧。”
非要刨根問底那她可就慘了。成正心裡緊張地想着。前陣子她心裡擔心師父,逮着機會就偷溜出去,自然是沒空也沒心情管醫館的事了。
等決明子回來後還得好好謝謝他,她這個徒弟當的失職,師父不坐陣,也不能全把事務都推給底下的小夥計啊。
成笙一看她表情就大緻猜了個明白,這麼多年的相處,對方的脾性早就一清二楚。他一向不屬于用厲聲喝起嚴加管教的那一類人,因此也隻是小小地歎了口氣,隐晦地說道:“這次就算了,以後我出門看診,醫館裡怎麼着也得留兩個人在。谷雨堂現在的生意這麼好,一個人實在是忙不過來。決明子他是個踏實又老實的好夥計,可你也不能這麼欺負他呀。”
成正低頭認錯道:“對不起師父,都是因為我,才堆積了那麼多事情。”
“下次改正就好。”成笙道,“我不會記在心裡的。”
見他們正好提到了決明子這個人,安岚便适時地插嘴說道:“決明子是不是漏了一包草藥?方才他離開的時候我沒注意……但你們看那個角落裡,那是不是原本要帶給張家的藥啊?”
衆人向那處看去,成笙将它撿起湊到鼻子下聞了聞,開口道:“還真是張家的藥,是我這幾日新增的方子。決明子大概是走得急了,我再給他送過去吧。”
成正忙道:“我去吧師父,我用跑的就能趕上。”
“還是我去吧。”安岚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告奮勇道,“吃藥的事耽誤不得,我很快的,兩三步就能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