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林念三人便和成笙、成正兩人踏上了前往萍水鎮的旅途。
此次尋找神醫的計劃可謂是全然不費功夫,吳蘭澤口中所形容的那個說話溫柔的神醫正如他們想象的那般,待人待物的笑容裡總是帶着一種如沐春風的溫暖。成笙比他們都年長一些,但模樣看着卻比他們三人都年輕許多,果真是長了張娃娃臉。在與對方的交流之中,林念總是會忍不住說一些掏心窩的話,他曾經碰見過好些話裡帶刺的路人,卻是頭一次遇見像成笙這般願意順着别人的話往下說的人。
他是個善良、優雅又極愛護短的人。林念心想,這一點從他和成正的關系中就能發現。
“小正這孩子,是我在八年前的一條湖邊發現的。”成笙說着不顧成正的反抗揉亂了他的發旋道,“當時他還是個八歲的小不點,不知遭遇了什麼昏倒在湖邊。我恰好在那一帶采集草藥,便就将渾身是傷的他救了下來。”
“然後我就纏上他了。”成正翹着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人道,“我本來就是個無家可歸、四處流浪的孤兒,那次是因為好久沒吃飯了才會昏倒在湖邊。既然師父願意當我的長期糧庫……”
成笙笑着敲了敲成正的腦門道:“總之,我就當收了個徒弟,平日裡有人作伴也好多一些生氣。”
怪不得對方的手腕上也綁着标志性的白色麻布,原來這也算是師門傳統。
蕭歌湊近安岚耳邊揶揄道:“你不是說你小時候見過神醫嗎?怎麼也跟着我們一起認錯了?”
“你真是逮着機會就要來嘲諷我。”安岚朝他使了個小眼神道,“我就是大意了,沒好好分辨一下細節。小事,都是小事。”
成笙聽了直樂:“那安公子,你現在再看看我徒弟,能不能看出點不一樣的地方來?”
“你徒弟?”安岚琢磨道,“和昨日沒什麼區别呀,硬要說的話,成小公子的氣色是比昨日好上太多了。真是神醫妙手,安某人敬佩萬分。”
蕭歌道:“這又是玩哪出?這會兒倒想起來要拍馬屁了?”
“實話實說,不敢有所欺瞞。”
“你當真看不出點不一樣的?”成笙道,“連這都不能發現,以後可别說自己眼神好了。”
安岚雙手叉腰道:“那林念、蕭歌,你們來看,成大夫言語下意有所指啊?”
林念一語點破,道:“成正可不是成小公子,她是成小小姐才對。”
“成小小姐?”安岚驚訝道,“小正徒弟是個姑娘?!”
蕭歌道:“是呀,她雖穿着長褲,可沒人說她一定就是個男子呀。”
安岚道:“你們早就發現了?”
林念道:“現如今,男子身着長裙也不算少見了,安公子,切莫憑衣着取人啊。”
安岚又道:“蕭歌,林念發現我不奇怪啊。你老實說,你也知道了?”
“我背過她,我怎麼能不知道?”蕭歌笑道,“你自己遲鈍,可别怪别人沒知會你啊!”
安岚面上一片尴尬,但也隻是消化一陣,轉過身對着成正行了個禮。“姑娘莫怪,是安某人有眼不識泰山。”他道,“姑娘一手好醫術,想必以後一定能幫着你師父将成家派發揚光大。”
成笙和成正都笑了起來。
林念的正式醫治在到達萍水鎮上成笙的小醫館後方才開始。小醫館門面不大,卻是各處擁擠着前來求醫的百姓們。成笙在一路上已經同他們科普了個七七八八,他親自創立的“谷雨堂”是萍水鎮上數一數二的醫館,傳統藥鋪和醫館的功能在此地合二為一,精湛的技術讓這家小小的門面聲名遠揚,甚至還有從其他鎮上不遠萬裡趕來求醫的病患。成笙和成正兩人的短暫缺席讓他們堆積了不少事務,林念看着焦急的人群也不忍心厚着臉皮插隊,隻好将兩人推到櫃台後面,表示自己願意排這條遙遙無期的長隊。
“谷雨堂”門面雖小,可地理位置卻是極好的,被人頭攢動的商鋪包圍在中間,這裡算得上是萍水鎮的中心地帶。聽說成笙剛來鎮上時隻租得起鎮裡偏僻一角的草屋,後來才華被百姓們發現,硬是靠自己的本事搬遷到了現在的地點。林念打量了一下“谷雨堂”的布局,那些藥材被分門别類地整齊擺列在格子上,整個大廳裡都充滿着好聞的藥草味。被屏風遮擋的隔間後面,成笙正在醫治百姓。林念恍惚間想起之前聽成正提過一番,似乎他的師父還會些針灸和火罐的療法呢。
櫃台後面餘下的兩人時不時交頭接耳一番,然後各自忙碌開去。成笙找來過不少打工的手下,但論起長住的也就隻有這二位了,他們承擔“谷雨堂”裡抓取草藥的職責。長長的隊伍沒有給他們帶來慌亂,雖然看着很忙,但每個步驟卻是井然有序,不見有什麼差錯。
這其中的一個人林念認識,就是曾經被他誤以為是神醫本尊的成正,隻是另一位生面孔,就沒聽師徒倆提到過了。
“那個人叫決明子,原本是萍水鎮上的乞丐。”
林念聞聲回過頭去,見安岚看着那個生面孔的方向為自己解釋道:“成笙真是個大善人,即便是遇到街頭的乞丐也會蹲下來多關照幾句,把他們帶到自己的醫館下做夥計也是一件常事了。聽說不止是已經在這裡打工了三年的決明子,在他之前還有好多乞丐在成笙的手下做過事,隻可惜他們尋到更好的出路後就離開了。”
林念驚訝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成笙和你說的?你們的關系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安岚嘴角上揚,将小臂搭在了林念的肩膀上,道:“就是趁昨日你和蕭歌出去夜話的那段時間了解到的,沒想到成正這姑娘看上去不像個話多的,倒還挺健談的,真是随了師父了……怎麼?你吃醋啦?”
“你在說什麼鬼話?”
原本站在他們身後的蕭歌突然從勾肩搭背的二人之間穿到了他們的身前,拱起的後背碰掉了安岚搭着的手臂,換來對方的輕聲一笑。
“那個決明子就是谷雨堂的一個夥計,我都去問好了。”蕭歌面對林念說道,“他在百姓中的風評似乎也很不錯。”
安岚揶揄道:“喲,還挺積極。”
蕭歌狠狠瞪了他一眼。
成笙這一忙就是整整一日,林念三人搬了凳子在角落坐下,一坐就坐到了夕陽西下。直到谷雨堂裡的最後一位客人離開,成笙才移開屏風揉着肩膀走了出來。
“終于結束了。”成笙舉高雙手拉伸了一下筋骨道,“等急了吧,快到隔間裡來。”
林念起身走了進去,身後的蕭歌和安岚放不下心,硬是跟着擠了進來。
隔間裡還站着成正,一個原本大小正好的屋子裡又多出了這麼多人一下便顯得有些擁擠。蕭歌和安岚側過身在角落裡站定,林念則走到早已準備好的位子上,同成笙面對面坐下。
“我聽說你這病發得突然,能不能給我說說具體有什麼症狀?”
林念點點頭道:“是這樣的,我會一些術法,這種術法需要通過一種特定的符咒才能施展出來。然而最近在每次施法的時候……就在我心髒這個位置,總能感覺到一陣鑽心剜骨的疼痛。至于這術法,在它出現以後,我就一次也沒能施展出來了。”
成笙問道:“上一次發作是在什麼時候?”
林念答道:“是在被花大嘴吞食之前,那時候我曾經想用術法擊退它的進攻,結果就是這股莫名其妙的疼痛阻礙了我的動作。”
成笙又問:“那你第一次出現這種症狀又是什麼時候?”
林念道:“也是在不久之前,不過那一次我并沒有施什麼術法,隻是簡單地将之前施下的消散而已。”
成笙不再執着于詢問,他伸出手道:“先把你的左手給我。”
林念聽話地遞了過去。
成笙三指齊平,将指腹貼在林念的手腕上。他凝神感覺了一會兒,又拉起對方的右手仔細感覺。
身後的蕭歌見他們好長時間也沒點動靜,終于忍不住問道:“怎麼樣了?”
“左寸侯心,關侯肝,尺侯甚;右寸侯肺,關侯脾胃,尺侯命門。”成笙放下林念的手腕說道,“奇怪了,我探了三關也把了六脈,你的心跳似乎要比常人快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