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軍笑他:“苗苗,你怎麼随身帶酒。”
林霧說:“最近有些頭痛的事。”
吳明軍看他英俊的眉眼,被汗水濕潤的前額,渾身散發出少年人特有的蓬勃的熱氣,像毛發還柔軟的牛犢,啃幾顆野菊花都能歡快的蹦幾下子,這樣軀體,有什麼好頭痛的。
他用拳頭捂着嘴咳嗽了一聲,也從兜裡掏出一瓶酒,他的是真正的白酒。
在王倩兒沒看到的角度,他喝了一小口,填他空洞的身體。
甘蔗地空了一大塊,張楠沒過來吃豆腐花,他走在另一邊,身影消失在竹林裡。
吳明軍把目光從竹林收回來,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霧站起來看甘蔗地,隻剩下一小塊了,他喊還在忙的王倩兒,“倩姐,别忙了,歇會兒。”
王倩兒擡起頭,草帽下的臉全是汗,她把鐮刀丢在一邊,在田埂上坐下了。
吳明軍拿草帽給她扇風,掏出一根浸過水的毛巾讓她擦汗。
林霧不打擾兩口子,他牽着牛到去小河喝水。
竹林下的水潭清幽,清澈見底,有個人泡在裡頭,閉着眼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
林霧知道A的大概方位,他沒往那邊去,踩着厚厚的一層幹竹葉,給大水牛尋找午睡的地方,竹林是最合适的。
又清涼,又有竹葉可以咀嚼。
目測着小河的距離,林霧把粗糙的麻繩在黃竹根上打個結,他拍了拍水牛寬厚的背脊,“您老在這歇着吧,渴了自己到河裡喝水哈。”
快到午飯點了,林霧在回家歇着和加班裡猶豫,都跟着走到這了,有棗沒棗都打一杆子再回去。
那水潭就在下遊兩百米遠,林霧走到小河邊,思索着怎麼開展局面。
剛剛又喝過了,困意上來了,熬不住了,林霧找了塊幹淨大石頭,他坐在石頭上,背靠着竹子,頭埋在手臂裡,兩分鐘沒有,呼吸深沉。
系統:“操!”
被消音了,上班期間不能對着宿主講髒話是系統五大準則裡的第一條,系統被罰靜音一小時。
在水裡泡着的張楠睜開眼睛,他沒睡着,常年在山裡捕獵需要過人的聽力,和依據小動靜判斷局面的能力,他能察覺到那頭水牛到河裡喝過水回到竹林裡,蚊蟲在它身邊打轉,被它的尾巴甩開。
那一片的竹葉很厚,少年人的腳踩在上面幾乎是無聲的,無聲的靠近。
他在數,又在做決定,要是抓到他偷看,就,
該怎麼着,他沒想到。
張楠低下頭,水下清晰可見,自己隻穿着一個褲衩,長褲子和白背心搭在旁邊裸露的石塊上。
片刻之後,事情并沒有按照他預料的發展。
他起身穿上被陽光烘烤的有些幹硬的衣服,順着另一條路往家走,腳步一拐,他又回到了竹林。沒有刻意收斂動作,踩過幾個幹竹殼,看到不遠處的石頭上,有人睡着還發出嘟嘟囔囔的呓語……
張大娘坐在院子裡跟鄰居一個老婆子閑話,她從兜裡掏出一塊紅紙,“也不知道靈不靈,說是今年。”
老婆子眯着看不太清的眼,支起聽不太清楚的耳朵,捕捉到今年這個字眼。
老人家眉開眼笑,抓着張大娘的手拍拍,“肯定靈。”
“我每個月都求,娘娘沒給過準話,這回終于是有了。”
張大娘喜形于色,“你坐着,我炖了雞湯,拿米酒炖的。”
張大娘起身,把紅紙疊好收進兒子的房裡,看看書桌,又瞅瞅床鋪,最終她掀開竹席子,把紅紙擱在下面。
廚房裡一個小瓦罐冒着煙,張大娘從碗櫥裡拿出來一個碗,用濕抹布掀開瓦罐的蓋子,裡面是滾燙的雞湯。她給老婆子盛了一大碗,碗裡一個雞大腿,老婆子難為情,“我不吃,我一個沒了牙的老太婆,吃這麼好的東西糟蹋了。”
張大娘嘶嘶,“怎麼就糟蹋了?”
老婆子嘟嘟囔囔,“腸胃吸收不好,吃進去也沒用。”
“燙,我擱你屋裡去。”張大娘邊走邊說,“吸收不好更要多吃。”
張大娘從老人家回來,看到兒子進院子,走的很快。她尋思甘蔗是收完了,進了裡屋,聽到有歌聲從卧室傳出來,又在擺弄那個錄音機了。
張大娘從碗櫃裡又拿出來一個碗,盛一碗湯,沒有肉,張楠不愛吃,喝幾口湯是會随她的意思的。
張楠躺床上閉着眼睛,手上是巴掌大的錄音機。
錄音機早就修好了,裡頭有新的磁帶,歌聲悠揚的唱了一會,咔嚓,被按掉了。又打開,音樂卡卡頓頓,像打鳴的雞被摁住了咽喉。
迷迷糊糊睡着之際,聞到一股酒香。
像竹林裡風送過來的那個味道,米酒吧,屋裡怎麼會有米酒味,難道?
張楠睜開眼睛,看到桌上擺着一個小碗,冒着熱氣。
張大娘說,“煮了雞湯,你喝一點。”
張楠翻身坐起來,動作大的令張大娘詫異,“咋了?”
張楠揮揮手,躺了回去。
“沒事。”
“記得喝。”
“好。”
雞湯放涼了也沒喝,張楠一覺睡醒,把雞湯倒窗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