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天氣多變,氣溫也忽高忽低。
昨天還涼風習習晚上睡覺都要蓋厚被子,今天突然就出了太陽,陽光灼人的像入了夏。
汪霁早上随便吃了個饅頭就帶着農具來了地裡,終于有個晴天,他家的菜地再不開荒就趕不及春分了。
山裡地多人少,當初分地的時候每家每戶都分得多,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闆和體力,汪霁沒準備全部都種上,隻選了三塊,打算先種些韭菜生菜和土豆下去,等到清明前後再開兩塊來種瓜種豆。
許久沒種的地裡全是草,汪霁拿着鐮刀一塊塊割幹淨,光是割草撿草根就花了他兩個多小時。
待割完最後一塊地上的雜草,清理完草根,汪霁覺得腰已經不是自己的了,看來每天早上晨練的強度還是不夠。
捶了捶腰,接下來就是用鐵耙翻土,這活可以直起身子幹,略微讓他松了口氣。
家裡這地原本就是菜地,沒多少石頭,所以翻土很快,翻着翻着還發現幾條幼蟲,驚蟄剛過,自然萬物都已經在春雷陣陣中蘇醒過來。
翻好土,怕這地許久沒種過土質幹,汪霁撒了些草木灰在上頭,這是他昨天看農學視頻現學的,雖然是回村種地,但他目前還沒有勇氣施農家肥。
幹完這些活,他摘下草帽打算喘口氣歇一會,身上的T恤已經快濕透,他摘了手套抹了把臉,手心裡一手的汗。
今天溫度升得有些高,汪霁靠着田埂旁一棵杜鵑花樹坐下,喝了半杯水,他伸手撓撓脖子,脖頸處被汗蜇得通紅發癢。
“種地也不是個容易活啊……”身上反正已經髒了,他索性雙手墊在腦後躺在地上,陽光透過樹蔭灑下,他閉上眼,“但也比上班強。”
被工作折磨那麼多年,他現在甯要身體累也不要精神累。
躺了一會兒緩過勁,站起身拍拍土,他提着農具往家裡走,地已經翻好,天氣預報說明天多雲轉小雨,下午可以直接帶着韭菜根和生菜種來種下,下點小雨更好發芽。
菜地和屋子中間隔着條水泥路,汪霁爬過幾層坡坎走到馬路上,看見一輛貨車朝山上駛來。
他側身讓車先過,邊往回走邊扭頭朝車屁股又看了一眼。
他家已經在頂上,再往上就隻有符蘇家。
那天一起吃過飯後他和符蘇熟悉很多,偶爾早起晨練兩個人碰到,也會一起跑一段路聊聊天。
兩個人都不是話多的人,但碰一塊哪怕不怎麼說話也不會尴尬。
不像在城市裡熱鬧,山上太安靜,又多是中老年人,有一個能聊得來的同齡人,很容易就覺得親近。
到家先進二樓浴室沖澡,戴着草帽臉上還好,隻脖頸被曬得通紅一片,汪霁琢磨着得從網上買點防曬回來抹抹,黑點倒無所謂,就怕曬分層了,那樣看起來就怪怪的髒髒的。
重新換了白T恤和運動褲,汪霁下樓走到廚房,十一點多,快到平時吃飯的點。
他早上吃的饅頭是汪姨自己蒸的,之前上班時,公司食堂裡有個東北菜窗口,早上賣的不論豆包還是饅頭都結結實實一個,拳頭碰上去都不帶變形的,但他們這兒的饅頭不太一樣,自家蒸出來的大多喧軟蓬松,入口帶甜。
好吃,就是不太頂飽。
挖了一上午地那個饅頭早消化了,可上午在地裡被曬得太狠,他在廚房站了半天看什麼都沒胃口。
想着要不幹脆上二樓睡一覺,等睡醒涼快一些再做飯吃,院子外響起叩門聲。
汪霁走出去,符蘇站在院門外,他個高,櫻桃樹有枝葉垂在他身旁,看見汪霁出來他揚了揚手。
“院門沒鎖,直接進來。”汪霁朝他笑。
符蘇推開門走進來,先将手裡的東西遞給他。
“給我的?”汪霁下意識接過袋子打開看了一眼,又詫異地擡頭,“你哪兒買的這些水果?”
村裡人吃水果都是吃自家種的或是山上長的,比如春天的櫻桃和杏子,夏天的西瓜和桃,還有冬天的柿子,到了成熟的季節使勁吃天天吃都吃不完,更别提花錢去買水果吃。
鄉裡連水果店都沒有,隻小超市裡會有蘋果和香蕉,一般去别人家作客時會買一點提上門。
符蘇這一袋子的火龍果藍莓奇異果,一看就不是鄉裡會有的。
汪霁話問出口,想起自己幹完活回家時看見的那輛小貨車。
“剛才那輛車送上來的?”
符蘇點頭。
“鄉裡買不着這些,縣城裡送來的?”
符蘇又點頭,他和縣城裡的水果店和超市都約定好,每周送一次新鮮水果和他要的食材,每月送一次日用品,他會支付相應的油錢和送貨費用。
汪霁聽了失笑:“你這夠奢侈的啊,送貨錢都快趕上貨了吧。”
他又朝一旁的木桌椅擡擡下巴:“别站着了,坐吧。”
把手裡的袋子放到桌子上,袋子抻平,上面印着的圖案露出來。
汪霁對這圖案挺熟,一家在他看來很刺客的連鎖水果店,還在上班時,饒是他年薪非常可觀,也隻舍得在加班時點來安慰組員,自己平時吃水果從來都是在小區門口的水果攤上買。
符蘇坐下,見他盯着袋子,問:“你不喜歡這幾樣?”
他對水果沒有特别的偏好,讓店裡送水果隻要求新鮮,很少指定要什麼,都是店員自己配。
汪霁搖搖頭,又歎口氣說出實話:“沒不喜歡,就是這家水果太貴了,你還給我這麼多。”
天氣熱,符蘇坐下後卷起袖口,說:“謝謝你那天請我吃午飯,很好吃。”
兩個人都不是扭捏的人,他這麼說,汪霁也不再跟他客套,道過謝收下,他玩笑着說:“快四月了,答應我,你訂水果再訂一個月就别訂了成嗎?”
符蘇不解:“怎麼了?”
“因為五月份我家的櫻桃就可以吃了,”汪霁指了指自家院子裡的櫻桃樹,“後山上的李子五月份也很甜,六月份山裡的杏子也可以摘,到了七月八月,西瓜桃子全都該熟了,吃都吃不完,山裡自然長出來的果子味道不比水果店裡的差,還更清香,這筆錢可以省下來了。”
他說得慢,說完自己先笑:“你是不是覺得我摳門?”
“不,”符蘇慢半拍搖搖頭,也笑,“那五月我就不訂了,來吃你家的。”
汪霁挺爽快:“沒問題,包我身上了。”
把水果提到廚房放進冰箱,汪霁這人妥帖慣了,怕自己方才反應太不熱情讓符蘇失望,走出廚房,他說:“不過今天真得謝謝你,我剛好被曬得不想吃飯,就想吃點涼快的。”
他這話也是真心的。
符蘇聞言問他:“你還沒吃午飯?”
“啊,”汪霁又坐回椅子上,“天熱不想吃,你吃了嗎?”
“吃過了。”
汪霁順嘴道:“吃的什麼?”
“三明治和沙拉,”符蘇說,“早知道你沒吃,我也給你做一個。”
“謝謝你。”汪霁說,但他心裡想,還好符蘇沒給他做一個,他之前太忙沒時間好好吃飯時吃過不少三明治,那個東西怎麼說,當早晚餐糊弄一下還行,當午餐他接受不了。
他沒忍住:“你每天真的吃得飽嗎?我總覺得三明治啊,沙拉啊這種東西,有種吃了等于沒吃的美感。”
“嗯,”符蘇說,“所以我吃了三個。”
汪霁沒忍住笑:“那你就給我做一個啊?”